夜晚的海面并不平静，只要有风吹过，风浪就会异常激荡，似有倾船倒海之势，但这并不影响两人前进的速度分毫。张海楼和张海侠正是亲水派，比在岸上更加舒适两人在水中心跳会放缓，所以名里才带了"海"字。
两人犹如鱼一般在海里飞速前进，每一次入水再探头已经游出十几米远，在月光的辉映下，留下两道浅浅的水痕，很快便又不见踪迹。
张海楼与张海侠一前一后并行，相顾无言。张海楼内心的躁动也慢慢随冰凉的海水冷却，细枝末节 一一浮现在他脑海。
他注意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如果此次行动与曾经相差甚远，蝴蝶效应会随之而来，那么他过去的信息差就会不够用，无法百分百掌控未来的命运，这样，或许又会生出无畏牺牲。
若想两全，只能沿过去的路径走，只改变致命的错误。
又是一程苦旅啊，张海楼想。他逐渐褪去了莽撞与乖张，但从头来过，命运又会眷顾他几分？
他感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回神间，张海侠已经游进青色灯光里。这是海盗偷袭时用的灯，张海侠很快闻到了腐烂的鸡蛋清味儿，油灯远看的时候和月光在海中的反光很像，映衬得十几艘铁皮客轮有些阴森。如同曾经一样，这些艘全被铁锁锁在一起，形成了一个船阵。船的吃水线附近长满藤壶、海锈，显然疏于保养。
“茹昇号……”张海侠探起脖子，向船靠近了些：“这是十年前失踪的客轮之一，当时的两百多名乘客跟着这艘船一起消失了，难不成那些乘客都还在这里？”
张海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点头又摇头，有些心不在焉。现在把一切都与他说了，还是再另找时机？虾仔是不是猜到自己不是过去那个张海楼了呢？
张海侠看张海楼失神，干脆牵着他的手游到锚缆处，率先手脚并用倒挂在锚缆上住上爬。张海楼紧随其后，两人爬到船舷外踩着锚缆探头查探，但张海楼已经经历过一次，对船上的布局十分清楚，不甚在意。
船上各处传来杂话声，张海侠凝神静气去听。
"怎么是桂西口音？"张海侠道。桂西的军阀派别多得很，都快赶上潘镇割据了，打都打不清楚。看客舱顶上那四五个守卫，个个穿军装佩步枪，肯定属于某个军阀。
张海楼再怎说也只是低级特务，当年莫云高的计划与动机自己是无权查证的。但他注意到了，这些人手中的德国毛瑟步枪和手枪，与莫云高使用的精神毒气同样来自德国，这两者之间又是否有关联？
“桂西军阀到马六甲来当海盗，会不会是被打败的军阀残部为了讨生活，在海上劫船准备东山再起？”张海侠问道，侧头看何张海楼。
他摇摇头，似笑非笑：“你想太简单了，能在案发现场混十年，这种大手笔，背后老板可不是简单人。你再看这船阵，铁锁连环十分合理，岗哨分布清晰严密，十年一直维持高度警戒状态，绝非善类。”
张海侠面带疑色：“那你还知道些什么？”张海楼的话中有话，他在舍蓄表达自己知道很多。
见张海侠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张海楼却没有继续，他深吸一口气，“突突突”吐出三道寒光，直接打灭了三盏青灯。趁守卫被忽然熄灭的灯光吸引，两人直接冲刺，打着滚过了甲板，来到客轮靠里那一面，重新宿入一处阴影中。张海侠反复斟酌自己的猜测，欲说还休。
他们背后就是另一边的船舷，船舷就是整个船阵遮掩住的区域，能看到船舷外的灯光更加密集，果然有东西。
两人偷偷探头，就发现船阵的中央围着一块礁石，礁石上有一个巨大的洞，四周全都是开矿的设备和脚手架。这个洞似乎是人为挖出来的，已经挖得很深了。
除了当兵的，还能看到很多没穿军装的人在礁石上干活，手脚都戴着镣铐。
张海侠捂住鼻子：那“个洞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不吉利的味道，对吧？”张海楼叹了口气：“整个礁石其实是钙化后的明朝瘟疫船，而他们，就是冲里面的瘟水来的。”
张海侠扭过头，目光如同海面的骇浪一般复杂、纠结，张海楼知道现在是解释清楚的最佳时机，于是清清嗓子道：“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不是张海楼，或者说不是现在的张海楼。我没有唬你，虾仔，我……”
“我知道了。你是未来的张海楼。”张海侠松了口气，心中的石头也落了地。这样一来，他之前的举动便说得通了，但看样子……自己没落得个好下场啊。张海侠苦笑，摆摆手，选择暂不提及此事。
“那我们下去看看吗？”他看向礁石中心的洞。
“直接下是下不去的，你看这些岗哨成环形结构，没有死角，照明也非常充足。”张海楼升始盘算：这次是按原路去冒充陈西风下令炸礁，还是换一种制造混乱的办法？
思忖间，船艏里已有人出来检查被打灭的灯，但船艏楼离他们还挺远的，蹿过去容易被发现。
从船艏楼出来的人，都穿着军装，他们看了看地上的碎灯玻璃，就用桂西方言和上面的岗哨交流，神情严肃。不用想，说的是在那边礁石上遇到两个身手不简单的人，青灯有异样，可能是那两个人的缘故。后来那人又补充一句，那两个人似乎有争执，应该还在海礁上打才对，叫他们提高些警惕。
说完哨兵们点点头，全部端起枪，对准甲板。甲板上也出现了士兵，手枪全部上膛，开始四处检查。但兴许是先前两人误会时闹的动作太大，抑或者不相信有人能连游四五千米潜入船阵里，那些人状态明显比上一次松懈。张海侠面有愠色，显然对张海楼方才萎撞处理那些灯有意见，但转念又想起海楼已经是经历过一遍，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脚步声逐渐向黑暗靠近，两人虽身手惊人，但手上没枪，在那种自动手枪下绝对没有还手的机会。于是张海楼迅速抬头，对准中间礁石坑洞处的青光灯吐出一枚刀片，寒光一闪，几乎所有人都被声音吸引，向礁石处看。张海楼用这二十秒的认知缓冲期果断行动，他抓住张海侠的手，贴着地面，用了一个人类极难做到的动作将张海侠甩了出去。张海侠落地的一瞬间，直接手一撑，贴着地面滑进了船艏的门里。
张海楼也立即滚了出去。两人动作毕竟太大，楼上的哨兵几乎侧身就要看见。张海楼对准最远的士兵的鞋吐了一枚刀片，刀片贴着甲板"嗖"地打进去，那个士兵大叫一声，一瞬间所有目光移向他，张海楼趁机滑进船航楼里。
张海侠接住他，说：“他们一分钟内就会发现我们。”
“一分钟还不够？”张海楼挑眉，起身下到舱区。
两人一下去，就看到了无数站着的腌制尸体，尸体上是厚厚的一层盐疙瘩，足有上百具，非常状观骇人。尸体形态各异，男女老少都有，眼球都因为脱水萎缩不见，脸上的窟窟望着地板，令人毛骨悚然。
货舱中没有灯，所有的窗户，都从里面糊上了，外面的灯光也透不进来。整个舱室的惟一光源在最深处。有一个隔断，隔断上有一个舱门，门开着，里面点着暖色灯。
两个人走入尸堆中，往前探去，就看到货舱尽头的隔断里面，有一个穿着明显不同的军装且有军衔的人——陈西风。他戴口罩和手套，正在往一具尸体里注射福尔马林。
张海侠捂住张海楼的嘴巴，用唇语说："味道很刺鼻。为了防止瘟疫传播？"
张海楼点点头，推开他的手，站在原地等待电话铃响起。
陈西风接起来，拉掉口罩，人非常年轻英俊。他听了一会儿电话，用官话对电话说：“以这里离盘花海礁的距离，游是游不过来的，如果能游过来，那肯定是张启山的人。把冲锋枪拿出来，如果是张启山的人，你们这么找是找不到的。”看样子是甲板上打下来的。
再次听到张启山这个名字，张海楼勾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但没有迟疑，这次专门向右偏过头，一下发力冲入隔断内，刚想控制陈西风，几乎是同时，副官"碰"就是一枪，从右边打过去。张海楼瞳孔巨震，立马再次偏头，灼热的子弹划过他的脸肤，留下一道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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