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芊芊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医疗室冷白色的天花板。
空气里有股消毒水混合能量药剂的特殊气味，鼻腔深处还残留着微弱的、类似电流过载的焦糊味——她猜那可能是自己之前受伤的后遗症。
“醒了？”
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音质干净利落，带着点电子质感。
洛芊芊转过头，看到一头紫色长发的凯兮正斜倚在门框上，双手抱臂，紫色的眼眸里没什么情绪，只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凯兮姐？”洛芊芊下意识开口，声音还有点哑。
在“记忆”里，凯兮是暗黑战神联盟里比较照顾她的成员之一，虽然话不多，但总会在训练后递给她能量饮料，或者在她犯错被诺伊尔训斥时不动声色地帮她解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凯兮看她的眼神，让她莫名觉得后背有点发毛。
“感觉怎么样？”凯兮走进来，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响声，“能起来吗？”
“应、应该可以……”洛芊芊撑着身体坐起来，脑袋还有点晕，“我……我昏迷了多久？”
“三天。”凯兮言简意赅，从旁边的医疗柜里拿出一支营养剂递给她，“迪恩将军说，你醒了就去训练场报到。”
洛芊芊接过营养剂，小口小口地喝着，甜腻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能量补给的真实感。
她一边喝，一边偷偷观察凯兮。
不对。
哪里不对。
记忆里的凯兮姐，虽然也是这副清冷的模样，但……好像没这么……疏离？对，就是疏离。明明站在她面前，距离不超过两米，却感觉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玻璃墙。
而且凯兮姐说话，好像也不是这个调调？
记忆里的凯兮姐，说话会更温和一点，偶尔还会对她笑——虽然只是很浅的笑，但至少是笑。
可现在这个凯兮……
“喝完了？”凯兮挑眉，紫眸里闪过一丝不耐烦，“喝完就换衣服，训练场等你。”
“……哦。”
洛芊芊乖乖点头，看着凯兮转身离开，紫色长发在空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她挠了挠头，努力把心里那点奇怪的感觉压下去。
一定是刚醒，脑子还不太清楚。
对，一定是这样。
—————
训练场位于欧比组织基地的负三层，面积比洛芊芊想象中更大，但风格和雷霆守护局（呸，现在要叫“敌人基地”）那种明亮宽敞的风格完全不同。
这里的墙壁是暗沉的金属灰色，照明用的是冷白色的能量灯，光线从高处投下，在地面拉出长长的人影。空气里有股淡淡的机油味，还有能量武器射击后残留的、微甜又刺鼻的气息。
洛芊芊换上暗黑战神联盟的黑色训练服——款式和她在“记忆”里穿的一样，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身衣服穿在身上，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她推开门走进去，训练场里已经有人在等她了。
不是凯兮。
是格莱奥。
墨绿色的短发，温和的笑容，手里还拿着一份训练计划表——这和记忆里的“卡修斯前辈”完全吻合，除了……那双翠绿色的眼睛里，似乎藏着点什么她看不懂的东西。
“芊芊，你来了。”格莱奥笑着打招呼，声音温和，“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还、还好……”洛芊芊小步挪过去，莫名有点紧张，“格莱奥前辈，今天训练什么？”
“还是基础体能和能量操控。”格莱奥把计划表递给她，“迪恩大人交代过，你这次受伤损耗不小，得从基础重新巩固。”
洛芊芊接过计划表，快速浏览——上面密密麻麻列了至少二十项训练内容，从负重跑到能量精准控制，每一项后面都标注了目标数据和完成时间。
她看得头皮发麻：“这、这么多？”
“不多。”格莱奥依旧在笑，但那笑容里似乎多了点别的意味，“你是新人，得尽快赶上大家的水平。”
新人？
洛芊芊一愣。
在记忆里，她加入暗黑战神联盟已经快半年了，虽然实力确实比不上其他几位，但也不至于被称作“新人”吧？
而且格莱奥前辈以前……好像不会用这种语气说话？
记忆里的格莱奥前辈，虽然也是温和的，但说话会更直接一点，不会这样……弯弯绕绕的。
“怎么了？”格莱奥注意到她的表情，关切地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洛芊芊赶紧摇头，“我就是……觉得计划表做得真详细，谢谢前辈。”
“应该的。”格莱奥笑着拍了拍她的肩，“那你先热身，我去看看伊兰迪那边的情况。”
他的手碰到洛芊芊肩膀的瞬间，她本能地僵了一下。
不是排斥，就是……怪。
记忆里格莱奥前辈也会拍她的肩，但那感觉是温暖的、鼓励的。
可现在这只手，虽然力度很轻，温度也正常，却让她莫名想起……某种冷血动物滑过皮肤的触感。
洛芊芊甩甩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去。
—————
热身到一半，训练场的门再次被推开。
这次进来的是一头银白色长发的诺伊尔。
他穿着黑色的作战服，绯红色的眼眸在冷白色灯光下显得格外妖异，整个人像一把出鞘的、泛着寒光的刀，光是站在那里，就让训练场的温度降了至少三度。
洛芊芊下意识站直身体：“诺、诺伊尔前辈！”
在记忆里，诺伊尔是暗黑战神联盟里对她最严格、但也最照顾她的人——虽然嘴上永远不说好话，但每次她训练到快累瘫的时候，他都会“恰好”路过，然后“顺便”指出她动作里的问题，再“不耐烦”地示范一遍正确的做法。
虽然每次示范完都会补一句“蠢死了”，但……洛芊芊总觉得，那其实是诺伊尔前辈表达关心的方式。
但现在这个诺伊尔……
他冰红色的眼眸扫过她，没什么情绪，只是淡淡点了点头，然后径直走向另一边的器械区，开始做自己的训练。
全程没说一句话。
甚至没多看她一眼。
洛芊芊站在原地，愣了两秒。
记忆里……诺伊尔前辈虽然话少，但每次见到她，至少会说一句“来了”或者“开始训练”。
今天这是……怎么了？
她挠挠头，决定主动一点——毕竟是队友嘛！主动打招呼是应该的！
“诺伊尔前辈！”她小跑过去，露出一个自认为很乖巧的笑容，“您今天也来训练啊？”
诺伊尔正在调试一台能量靶机，听到她的话，动作顿了一下，侧头看她。
那眼神……怎么说呢？
像是在看一个……不太聪明的、但还算有用的工具。
“不然呢？”他反问，声音比记忆里更冷，还带着点不耐，“训练场不就是用来训练的？”
洛芊芊被噎了一下，干笑两声：“是、是啊……我就是想跟前辈打个招呼……”
“打完了？”诺伊尔转回头，继续调试靶机，“打完了就回去练你的，别在这儿碍事。”
洛芊芊：“……哦。”
她蔫蔫地退回自己的区域，一边继续热身，一边偷偷观察诺伊尔。
不对。
真的不对。
记忆里的诺伊尔前辈虽然也是冷冰冰的，但……不会这么……刻薄？
对，就是刻薄。
记忆里的诺伊尔前辈，说话是毒舌，但毒舌里带着点无奈的、像是“你怎么这么笨但算了反正我教你”的味道。
可现在这个诺伊尔前辈，说话是真的……嫌弃。
好像她多站一秒都是在浪费他的时间。
洛芊芊心里那点不对劲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
训练进行到一半，伊兰迪和艾辛格也来了。
伊兰迪依旧是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黑发蓝眼，周身缠绕着若隐若现的蓝色电弧。他走进来的时候，目光扫过洛芊芊，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然后移开，仿佛多看她一眼都嫌麻烦。
艾辛格则沉默得多——记忆里这位“盖亚前辈”可是个话痨兼战斗狂，每次训练都要拉着她切磋（单方面碾压），然后在她累趴下的时候哈哈大笑，说“小芊芊你还差得远呢”。
可现在这个艾辛格……话少得离谱。
他只是沉默地走到力量训练区，开始举铁，全程没跟任何人交流，连眼神都没给洛芊芊一个。
洛芊芊一边做能量操控练习，一边偷偷观察这几个人。
伊兰迪在和诺伊尔低声交谈什么，表情严肃，偶尔会往她这边瞥一眼，眼神复杂。
格莱奥则坐在控制台前，似乎在分析训练数据，翠绿色的眼睛盯着光屏，嘴角那抹温和的笑一直没变，但……洛芊芊总觉得，那笑容像是画上去的面具。
凯兮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靠在墙边闭目养神，紫色长发垂落肩头，整个人散发着“别来烦我”的气场。
艾辛格……还在举铁。
整个训练场的气氛……怎么说呢？
压抑。
明明有六个人在，却安静得可怕，只有器械运转的嗡鸣和能量靶机被击中时的“砰砰”声。
这和她记忆里的暗黑战神联盟……完全不一样。
记忆里的训练场，虽然也严肃，但至少……是活的。
伊兰迪会大声嚷嚷着“今天一定要突破新纪录”，格莱奥会温和地提醒大家注意安全，凯兮会安静地坐在角落看书（虽然大概率是武器设计图），艾辛格会拉着她切磋，诺伊尔会冷着脸站在旁边看，然后在她快输的时候“不经意”地指出对手的破绽。
有时候他们还会因为训练方式争吵——伊兰迪觉得应该用实战训练，格莱奥认为应该循序渐进，艾辛格永远支持“打一架就懂了”，诺伊尔则会冷冷地说“你们都蠢”，然后提出一个让所有人闭嘴的、更高效的方案。
吵归吵，但吵完之后，他们还是会一起吃饭，一起复盘，一起讨论下一次任务该怎么配合。
那种感觉……是团队。
可现在……
洛芊芊看着训练场里这几个各自为政、彼此之间几乎零交流的“队友”，心里那点不安越来越重。
她是不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
午餐时间。
洛芊芊端着餐盘，小心翼翼地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她本来想跟其他人坐一起——毕竟记忆里他们都是一起吃饭的——但她刚走过去，伊兰迪就抬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的拒绝清晰得让她不敢再往前一步。
格莱奥倒是笑着对她点了点头，但也仅此而已，没有招呼她过去的意思。
诺伊尔连头都没抬。
凯兮坐在窗边，慢条斯理地吃着沙拉，完全没往这边看。
艾辛格……还在举铁（大概）。
洛芊芊一个人坐在角落，小口小口地吃着盘子里的能量块，味同嚼蜡。
她努力回忆，想从记忆里找出一点线索，证明“现在这样是正常的”。
但记忆告诉她：不正常。
记忆里的暗黑战神联盟，虽然性格各异，但关系很好。
伊兰迪是靠谱（虽然暴躁）的队长，格莱奥是温和的智囊，凯兮是冷静的支援，艾辛格是可靠的突击手，诺伊尔是……虽然毒舌但关键时刻永远靠得住的军师。
他们会互相嘲讽，但也会互相掩护。
会为了方案争吵，但任务中绝对信任彼此。
会在训练后一起去商业区买能量糕点，还会因为谁请客而推来推去。
可现在……
洛芊芊看着食堂另一头那几张冷冰冰的脸，第一次对自己“暗黑战神联盟成员”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但怀疑的念头刚冒出来，脑子里就像被针扎了一下，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
紧接着，一个声音在意识深处响起：
【你就是暗黑战神联盟的洛芊芊。】
【你的队友是伊兰迪、诺伊尔、格莱奥、凯兮、艾辛格。】
【你的上司是迪恩大人。】
【你要为欧比组织而战。】
……
洛芊芊晃了晃脑袋，刺痛感消失了。
对，她是暗黑战神联盟的人。
记忆是这么告诉她的。
一定是她受伤后脑子还没恢复，才会产生这些乱七八糟的错觉。
她深吸一口气，咬了一口桂花糕，试图用咀嚼的动作驱散心里的不安。
————
下午的训练更不对劲。
迪恩下达了一个模拟实战任务：潜入虚拟的“赫尔卡星能源站”，窃取一份能量核心数据。
任务分配很简单：伊兰迪和诺伊尔负责突破防御系统，格莱奥和凯兮负责数据破解和传输，艾辛格负责殿后和清除追兵。
那她呢？
洛芊芊站在控制台前，眼巴巴地看着迪恩。
迪恩在光屏上滑动，眼神扫过她：“洛芊芊，你负责吸引正面火力。”
洛芊芊：“……啊？”
“你的风系技能机动性强，适合牵制。”迪恩的声音冰冷，“任务开始后，你从正面突入，制造混乱，为其他人创造潜入机会。”
洛芊芊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脑子里的“记忆”告诉她：这是正常的战术分配，她以前也经常担任诱饵角色。
“有问题？”迪恩看着她。
“……没有。”洛芊芊低下头，“明白。”
任务开始。
虚拟的赫尔卡星能源站比想象中更真实，洛芊芊甚至能感觉到夜风吹过脸颊的凉意。
她按照计划，从正面突入，风系能量全开，制造出巨大的动静。
警报瞬间拉响，虚拟守卫机器人从四面八方涌来，能量枪的火力网将她完全笼罩。
洛芊芊在枪林弹雨中闪转腾挪，努力牵制住大部分火力——她甚至能通过通讯器听到另一边伊兰迪冷静的指令：“防御系统已突破，诺伊尔，走左侧通道。”
“收到。”诺伊尔的声音。
“数据节点已锁定，凯兮，准备接入。”格莱奥的声音。
“接入中。”凯兮的声音。
“后方清洁完成，无追兵。”艾辛格的声音。
一切听起来……都很顺利。
除了她这边。
洛芊芊被至少二十台守卫机器人追着打，能量消耗得飞快，风之屏障上已经出现了裂痕。
“那个……我需要支援……”她对着通讯器小声说，“我被包围了……”
通讯器里沉默了两秒。
然后传来伊兰迪的声音：“再坚持三分钟，数据传输马上完成。”
“可是——”
“执行命令。”
通讯切断了。
洛芊芊愣在原地，差点被一道能量束击中。
她狼狈地躲开，咬了咬牙，继续在敌阵里周旋。
三分钟。
三分钟很长，长到她的能量几乎耗尽，风之屏障碎了一次又一次，身上多了好几道擦伤。
三分钟也很短，短到她还没来得及思考“为什么没人来接应我”，通讯器里就传来了格莱奥温和的声音：
“数据传输完成。全员撤离。”
“收到。”伊兰迪。
“走。”诺伊尔。
“已撤离。”凯兮。
“清洁完毕，撤离中。”艾辛格。
洛芊芊：“……那我呢？”
通讯器里一片寂静。
虚拟的能源站开始自毁倒计时，红色的警示灯疯狂闪烁，刺耳的警报声几乎要震破耳膜。
守卫机器人的攻击更加疯狂。
洛芊芊咬紧牙关，将最后一点能量灌注到双腿，朝着撤离点狂奔。
身后是爆炸的火光，前方是漆黑的通道。
她跑得肺部像要炸开，视线开始模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为什么……没人等我？
记忆里的暗黑战神联盟……不会这样的。
绝对不会。
洛芊芊独自回来了。
控制台前，迪恩的扫过她那狼狈不堪的身体，问：“你怎么那么晚才出来？”
洛芊芊喘着气，没说话。
她抬起头，看向训练场另一头——
伊兰迪正和诺伊尔低声讨论着什么，表情严肃，完全没往这边看。
凯兮靠在墙边，闭目养神。
艾辛格……刚做完一组俯卧撑，正在擦汗。
没人看她。
没人问她“你还好吗”。
没人说“刚才辛苦了”。
就好像……她刚才那场差点死掉的模拟战，只是任务流程里一个无关紧要的环节。
洛芊芊站在原地，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慢慢地、一点点地冷了下去。
她转身，默默地走向淋浴间。
身后，格莱奥抬起头，翠绿色的眼眸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嘴角那抹温和的笑，终于淡了下去。
“她起疑了。”他轻声说，声音里没了平时的伪装。
伊兰迪啧了一声：“麻烦。”
诺伊尔没说话，只是冰红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凯兮睁开眼，紫色的瞳孔里映着训练场冷白的光。
“迪恩将军说了，不能让她想起来。”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但……我们真要像演成本体他们那样吗？”
没有人回答。
训练场重新陷入一片压抑的寂静。
他们虽然是复制体，但他们始终认为自己是个体的存在。
（未完待续）
亦十四夜好了，没存稿了，这些都是上次承诺国庆节存的，现在全部发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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