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线

走廊里的阴影还没完全褪去，黑衣人垂在身侧的手指猛地蜷紧，指节泛出青白。他下颌线绷成冷硬的弧度，额角的青筋跳了跳，才终于抬起头——那双露在兜帽外的眼，像被淬火的针，亮得发狠：“不！我不是他，我不会……绝不会和他一样！”

　　这句话像咬碎了牙吐出来的，带着铁锈味的执拗。他撑着墙站起身，靴跟碾过地面的碎纸屑，发出刺耳的轻响，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来，撞进边上一个小巷，撞进尽头的黑暗里，背影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这边——

　　洛小熠的运动鞋踩在楼梯台阶上，发出急促的“噔噔”声，他拨开额前汗湿的碎发，刚拐到一楼大厅，脚步就猛地顿住了。

　　原本该继续往上走的同伴们，此刻全聚在居民楼楼下的院子里：子耀早就蹲稳了，膝盖上还搭着半块没吃完的饼干，脑袋凑得离老奶奶的藤椅只有半臂远，手指悬在蚂蚁洞上方忘了动；蓝天画也抱着胳膊蹲在了子耀旁边，冰棒都化了半根淌在指缝里，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盯着老奶奶；安小达推眼镜的手停在鼻梁上，笔记本摊在怀里，笔握在另一只手里悬着，连本子被风吹得翻页都没察觉；欧阳坤坐在旁边的石凳上，手肘撑着膝盖，指尖轻轻敲着膝盖，听得连眉头都舒展了；路子园则站在石凳旁，手里的文件夹都垂到了身侧，原本抿着的嘴角也悄悄弯出点弧度——而这群人的中心，是个坐在藤椅上、摇着蒲扇的老奶奶，皱纹里都漾着笑，正讲得起劲。

　　“你们怎么没上去？”洛小熠走过去，语气里还带着跑上来的喘。

　　子耀立刻跳起来：“熠哥！我们本来想等你一起，刚好碰到上次那个奶奶，就聊上啦！”

　　蓝天画立刻补充，晃了晃手里的冰棒：“可不是瞎聊！奶奶说的好多事儿，报告里都没写呢！”

　　安小达推了推眼镜，把攥在手里的笔记本递过去，封皮上还沾着点奶茶渍：“我记下来了，你看看。”

　　洛小熠快速翻着本子，指尖划过字迹：“陆未寻，左撇子，口袋里总装着水果糖……陆未归，不爱吃糖，连甜的水果都碰得少……还有‘小黎’，提到她时奶奶叹了三次气，说‘这孩子神经总绷着’……”

　　他合上书，指尖在“陆未寻”三个字上顿了顿，然后拍拍手：“行，信息差不多够了，走，上去。”

　　几人和老奶奶道了别，老奶奶摇着蒲扇挥挥手：“慢点走啊孩子们，有空来听我讲故事！”

　　电梯“叮”地停在5楼，几人走到501室门口，蓝天画刚抬起手，洛小熠轻轻扯了下她的袖子——门板上贴着张卡通贴纸，是只歪歪扭扭的兔子，边缘已经卷了边。

　　“叩叩叩”，敲门声刚落，门就“吱呀”一声开了。

　　开门的女人围着印着小碎花的围裙，手里还攥着块擦手巾，看见他们时愣了愣，睫毛颤了颤：“你们……是？”

　　“阿姨好，我们是来找陆未归的，请问他在家吗？”蓝天画把冰棒棍揣进兜里，笑得露出两颗虎牙。

　　女人眼里的慌色瞬间散了，立刻扬起笑：“是小归的朋友啊！他在呢！我叫他！”

　　她转身朝屋里喊：“小归！有人找你！”

　　没几秒，卧室门“咔哒”开了。陆未归走出来时，手里还捏着本翻开的书，看见门口的几人，他瞳孔极快地缩了一下——像被针尖刺了似的，眼底漫开层极淡的灰，可不过半秒，那点灰暗就被他压了下去，脚步轻快地走过来：“是你们啊，怎么突然来了？”

　　“我们是做回访的。”安小达推了推眼镜，语气很稳。

　　“哎哟，你这孩子！怎么让客人站门口？快请进来坐！”女人拍了下陆未归的胳膊，侧身把几人让进去，围裙的系带扫过鞋柜，发出轻响。

　　客厅不大，却收拾得很干净，沙发上铺着洗得发白的针织毯。女人——陆未归的妈妈小黎，把擦手巾搭在椅背上，忙不迭地摆椅子：“家里没什么好招待的，桌上的水果和糖都是小归昨天买的，你们随便拿啊！”

　　那盘糖装在玻璃罐里，有草莓味的软糖，也有硬糖，可洛小熠盯着罐子看了两秒——里面只有一点水果糖。

　　“谢谢阿姨！”几人异口同声道。

　　（回访过程省略。）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阿姨再见！”安小达站起身，把笔记本塞进背包。

　　小黎跟着站起来，把他们送到门口，手搭在门把手上，手指蜷了蜷：“路上慢点啊，欢迎你们下次来玩。”

　　门关上时，洛小熠听见屋里传来声很轻的叹气，像被风揉碎了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