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继辉离开不到二十分钟,门锁传来响动。何志军和林婉清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夜晚的凉意。
客厅里一片狼藉,昭示着不久前爆发的激烈冲突。沐宸还瘫坐在墙边,双手抱头,身体微微发抖,仿佛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塑。
希言蹲在他旁边,小手无措地拉着哥哥的衣角,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小脸上满是恐惧和茫然。
万能林婉清: “沐宸!希言!”
林婉清一眼看到外孙们的样子,心疼得心脏一抽,连忙放下手里的包,快步走过去,蹲下身想把两个孩子搂进怀里。
万能林婉清:“哎哟我的宝贝,这是怎么了?不怕不怕,外公外婆来了。”
何志军则面色凝重地扫视了一圈寂静得可怕的客厅,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硝烟味。他走到沐宸面前,高大的身影挡住了灯光,投下一片阴影。他没有立刻去抱外孙,而是沉声问,声音带着惯有的威严,但努力压制着焦灼。
何志军沐宸,抬起头。告诉外公,怎么回事?你妈呢?你爸呢?”
沐宸听到何志军的声音,身体猛地一颤,缓缓抬起头。灯光下,他脸上红肿的指印还未完全消退,眼眶通红,嘴唇咬得发白,眼神里充斥着痛苦、后悔、恐惧,还有一丝未散的倔强。他看着何志军,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大颗的眼泪无声地滚落。
万能希言:“外婆……妈妈走了……爸爸也走了……哥哥……哥哥和爸爸吵架……妈妈打哥哥……妈妈哭了……走了……”
林婉清倒吸一口凉气,搂紧希言,看向何志军,眼神里满是担忧。何志军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蹲下身,与沐宸平视,目光锐利如鹰。
何志军“为什么吵?说清楚。一个字都不许瞒。”
在外公极具压迫感的注视下,沐宸的防线彻底崩溃。他断断续续、抽噎着,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糟糕的成绩、父亲的质问、自己冲动的顶撞、那句伤人的“讨厌当你的儿子”、母亲的爆发、那一记耳光、以及母亲决绝的离去……最后,他哽咽着,几乎泣不成声。
万能沐宸:“外公……我不是……我不是真的……我……妈妈会不会……再也不回来了?爸爸说……妈妈说妈妈出事……他永远不原谅我…
何志军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凝重,渐渐变得复杂。他没有立刻安慰,也没有斥责,等沐宸说完,才长长地、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他站起身,走到沙发边坐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声音沉稳,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穿透力。
何志军“过来,坐下说。”
沐宸抽噎着,挪到沙发边,不敢坐,只是站着。希言也被林婉清抱着坐在了旁边。
何志军看着眼前这个高大却稚嫩、满脸泪痕的外孙,缓缓开口,不再是训斥,而是像在分析一场艰难的战役:
何志军“沐宸,你今年十三了,是个半大小子了。有些道理,外公今天跟你掰扯清楚。”
何志军“第一,你说你爸‘规划’你的人生,逼你走他的路。那我问你,你爸十三岁的时候在干什么?我在干什么?”
何志军“我十三岁,已经跟着队伍在山里钻了,子弹从耳朵边飞过去是常事。你爸十三岁,没了爹,他一边上学,一边为了进狼牙而努力。
何志军“他不是生来就是狼牙的队长。他今天的每一分底气,都是拿命、拿血汗、拿你想象不到的苦换来的。他为什么希望你走稳路?因为他自己就是从最泥泞、最没得选的路上一路滚过来的!他是不想你再吃他吃过的苦!”
沐宸愣住了,这些往事,他从未听爸爸提起过。
何志军“第二,你说你想打篮球,有梦想。好,外公问你,市青队选拔标准是什么?文化课成绩要求多少?训练日程如何?伤病预防怎么做?职业球员平均职业生涯多长?三十岁以后转型方向有哪些?
何志军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砸得沐宸晕头转向,他一个也答不上来。
何志军“你看,你所谓的梦想,只是一句‘我想’。” 你爸反对的,不是篮球,是你用‘梦想’当幌子,来逃避责任、放纵任性!
何志军梦想不是空中楼阁,它需要最扎实的地基!你现在连地基都不想打,就想盖大楼,可能吗?塌了砸死的是谁?是你自己!”
沐宸的脸色白了。
何志军“第三,”你说‘讨厌当他的儿子’。何沐宸,这句话,比你妈打你那一耳光,重一千倍,一万倍!”
沐宸浑身一颤,低下头。
何志军“你爸是什么人?是刀山火海闯过来,身上留着疤、心里装着国的军人!他这辈子,对得起天地,对得起这身军装,更对得起这个家!
何志军他或许不会说软话,或许方法直接,但他给你的,是他认为最好、最踏实的东西!你可以不接受他的方式,但你没资格否定他这个人,更没资格否定他为你付出的一切!”
何志军的话,像重锤,一下下敲在沐宸心上,把他那些自以为是的委屈和叛逆,砸得粉碎。他想起爸爸沉默的背影,想起他手上的老茧,想起他偶尔流露出的疲惫……巨大的愧疚和后悔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万能林婉清:“你妈为什么打你?” 声音哽咽,“她不是气你成绩不好,不是气你想打球,她是心痛!心痛你糟蹋自己,更心痛你拿刀子往你爸心窝里捅!筱筱她……从小到大,我没动过她一指头……今天她打你,她比你疼一千倍!你明不明白?!”
希言在姥姥怀里,哭得更大声了。
沐宸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不再是之前的抽噎,而是彻底崩溃的、孩子般的大哭。
万能沐宸:“外公……外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混蛋……我去找妈妈……我去给爸爸道歉……”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所有的倔强、叛逆,在这一刻土崩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