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月光像被打碎的银箔,温柔地铺满整个公园。
老树枝丫在身后投下斑驳的影,少年半倚着粗糙的树干,指甲有一搭没一搭地划着手机。
额前碎发垂落,刚好遮住眉眼,只露出一条干净的下颌,透着点漫不经心的慵懒。
一声“咔嚓”的轻响,像投入静水的石子,瞬间撕破了园区里连风都懒得吹动的寂静。
“来了?”
少年的声音低低漫出来,视线依然黏在手机屏幕上。
“嗯。”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走上前来,裙摆被风掀起细碎的褶皱,发梢沾着月光,呈现出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
“什么事?”少年淡淡地问道
“导澍”她往前挪了两步,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她伸出手,轻轻环住了导澍的后背,手臂微微发颤,哽咽道“能不能······不要分手?”
导澍将他的手解开,不为所动。
“黑宜欣,我一直当你是个明白人。”······“在和我开始交往前,你就清楚我并非长情之人,你很好,也值得更好的人。”
“澍澍,我们可以再试试,我们重新来过,说不定······”
未等她把带着哭腔的挽留说完,导澍已经迈开步子从她身边擦过。
黑宜欣僵在原地,伸出的手还悬在半空,身后树叶被风吹得轻晃,叶子沙沙作响,像是替他回应,又像是替她把没说完的话,轻轻吹散在风里。
导澍走到道路尽头,驻足停留片刻,目光落在草丛外边露出的一小节蓝色布料。
“别躲了。”
蹲在草丛里的胡苒,手指还勾着一片被压弯的草叶。
听见这话时,手指猛地一颤。哆哆嗦嗦地撑着膝盖站起身,丝毫顾不上沾在裙摆和发梢上的草屑。
她头埋得低低的,眼睫飞快地颤动着,连眼角的余光都不敢往导澍那边瞟,仿佛多看一眼,刚才偷听到的话就会变成针,密密麻麻地扎过来。
“我······恰巧路过,不过你放心,我什么都没听见。”
她摇摆着双手,极力洗清身上的嫌疑。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劈开了现场紧绷的沉默。
胡苒一激灵,慌忙摸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妈妈”二字,她急忙接起电话。
“妈······今天老师拖堂了,我马上就到家了。”
导澍就那样站在原地,目光沉沉地落在胡苒脸上,没动,也没说话。
等她支支吾吾地含糊过去,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没什么情绪,却带着冰碴似的冷:“小小年纪就满嘴谎话。”
一句话砸下来,胡苒握着手机的手指猛地一收,脸“唰”地红透,从耳根一直烧到脖子根,转身就往回家的方向跑。
直到脚底踏上小区门口那块熟悉的青石板,胡苒紧绷的脚步才慢慢缓下来,脑子里像被揉乱的线团,反复拉扯着刚才偷听到的只言片语。
导澍,作为一中校园论坛上的知名人物,她自然是不陌生的。
关于他的传闻在校园里从没断过——有人说他身边的女伴一个月一换,像换季的衣服似的新鲜;也有人宿舍夜聊时笑他是“行走的桃花债”,花花公子哥的名号早就传开了。
可奇怪的是,无论这些调侃有多热闹,论坛上那些带着羞涩符号的表白帖从未断过。
不仅如此,导澍在学校里的日子,也活得像没规矩的影子,睡觉、逃课、吸烟都是常有的事,成绩单上红灯一片,他也懒得打扫,反正家长会也没有人来,人人都说他只是仗着家里有几个钱混日子。
经此一夜,她算是见识到了这位公子哥谈天说地哄女孩儿的本事。
胡苒与他几乎没什么交集,最多是饭后路过篮球场时,远远望见他穿着湿透的球衣,单手支撑着篮球架喘气,阳光把他张扬的侧脸镀得发亮;或是放学时被一阵轰鸣惊到,回头只看见他骑着摩托拐过街角,尾气卷着落叶扬起,留下个不羁的背影。
她其实说不清这种感觉,只是每次初次撞见,心里总会轻轻晃一下。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偷偷羡慕着他身上那股子野气——可以不管课堂纪律,不顾旁人眼光,想笑就扯着嗓子笑,想走就骑上摩托扬尘而去。
那种随心所欲的自由,像风一样,是被规训着长大的她,从未触碰过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