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欣妤被推出手术室时还在昏迷。她脸色没什么血色,头上缠着不算薄的纱布,盖住了额头和部分脸颊。鼻子里插着氧气管,手臂上连着输液管,身上各种仪器的线缆交错,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她被送进了神经外科的重症监护病房,家属不能久留,只能轮流探视。
朱怡欣第一个换上探视服走了进去。病床上的人连着各种仪器,屏幕上跳动的曲线证明她还活着。
朱怡欣走到床边,小心翼翼的握住柏欣妤没打针的那只手,入手一片冰凉。她把那只手拢在自己掌心,想把温度传过去。
朱怡欣就那么站着,一句话不说,只是看着柏欣妤安静的睡颜。几个小时前还在跟自己有说有笑的人,现在就这么一动不动的躺在这里。
之后的三天,朱怡欣几乎没离开过医院,她只在医院旁边的酒店睡一小会儿,就又跑回来,额角和手臂的伤需要换药,她就趁着不能探视的间隙去处理。
柏欣妤的情况慢慢稳定下来,但人一直没醒。
白芷和柏远山本来计划着参加完婚礼就走的,但被老太太留下了一段时间,哪成想遇到这事。老太太,白芷和柏远山没事时也会过来守着。他们轮流在柏欣妤耳边说话,叫她的名字,讲她小时候的趣事,可床上的人始终没有反应。
第四天一早,朱怡欣刚进病房,就看到护士正在记录数据。护士对她说:“病人昨晚后半夜情况有些波动,看样子快醒了。”
朱怡欣呼吸一滞,她拉开床边的椅子坐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柏欣妤。
中午过后,阳光斜着照进窗户,朱怡欣看到柏欣妤的眼睫毛轻轻抖动了几下,她立刻凑了过去,连呼吸都放轻了。
柏欣妤的眼皮很重似的抬了抬,又合上,过了一会儿,才又费力的睁开。她的眼神起初没有焦点,茫然的看着天花板,然后眼球慢慢转动。
目光扫过房间里发出声响的仪器,又看到旁边的输液架,最后停在了床边的朱怡欣身上。她的目光定住了,眼神里全是疑惑。
朱怡欣连忙按下了床头的呼叫铃,她凑近柏欣妤,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柏欣妤?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柏欣妤的眉头轻轻皱起,嘴唇动了动,发出一个很轻的声音:“...水...”
朱怡欣立刻用棉签蘸了温水,小心的沾湿她干裂的嘴唇。医生和护士很快赶到,开始给她做检查,问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叫什么名字。
柏欣妤的眼神很迷茫,对大部分问题只是慢慢的摇头,或者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她看上去很虚弱,精神也无法集中。
检查结束后,医生对朱怡欣和闻讯赶来的柏家人说:“人醒过来是好事,但记忆确实出了问题。她现在只记得自己叫柏欣妤,其余什么也不知道,是典型的创伤后失忆,后续需要时间慢慢恢复。”
病房里又安静下来。白芷送老太太回去休息,柏远山去和医生沟通细节。房间里只剩下朱怡欣和柏欣妤两人。
朱怡欣重新坐回椅子,肩膀微微垮了下来。她看着床上的柏欣妤,柏欣妤也正看着她。
等柏欣妤喝了几口水润了润嗓子,朱怡欣才又小心的开口。
“你...还记得我吗?”
柏欣妤盯着她看了很久,这张脸很漂亮,但此刻那人眼里的疲惫和红血丝,又让她显得有些脆弱。
柏欣妤的心,没来由的跳快了一拍。
她觉得面前的这个人一定和自己很熟,很亲近,可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她用力的想,但什么也想不起来,看着对方眼睛里那种混杂着期待和担心的情绪,柏欣妤还是诚实的摇了摇头。
朱怡欣的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心想:人没事就好,不记得了,那就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