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她的儿子,一个见了亲妈就怕得发抖的孩子。
宋之洲的脸色也沉了沉,刚才的戾气消散了些。
他走过去,弯腰把宋时序抱起来,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些:“圆圆怎么醒了?不是让你跟张婶待着吗?”
宋时序把小脸埋在宋之洲的颈窝里,小胳膊紧紧搂着爸爸的脖子,含糊不清地说:“找爸爸……”
他偷瞄了薛则观一眼,又飞快地把头埋得更深,像是生怕被她抓住。
薛则观看着这一幕,喉咙发堵。
记忆里,原主嫌宋时序哭闹吵到她睡觉,经常把他锁在小屋里,有一次甚至因为他打翻了饭碗,狠狠打了他的手心。
孩子会怕她,一点也不奇怪。
“你看,”宋之洲抱着儿子,抬眼看向薛则观,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他根本不喜欢你。离婚了,对他更好。”
薛则观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宋时序露在外面的小耳朵,那耳朵尖因为害怕,微微泛红。
她忽然往前走了一步。
宋念吓得“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死死抱着宋之洲的脖子,哭喊着:“爸爸!怕!我怕妈妈!”
宋之洲的脸色瞬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抱着儿子后退一步,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薛则观的脸:“薛则观!你吓到他了!”
薛则观的脚步顿住了。
她站在原地,看着宋时序哭得通红的小脸,看着宋之洲眼里毫不掩饰的厌恶和保护,一股巨大的无力感瞬间淹没了她。
哪怕她读了再多的史料,面对眼前这对被原主伤透了心的父子,她那些考据和计谋,好像都成了笑话。
她深吸一口气,慢慢后退,直到后背抵住冰冷的墙,才停下。
“好,”她听到自己说,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我不逼你。离婚的事,先放一放。”
宋之洲皱眉,显然不信她会这么轻易松口。
“但我有条件。”薛则观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给我三个月时间。这三个月,我不闹,不惹事,好好带圆圆。“
”三个月后,如果你还是觉得我无可救药,觉得离婚对圆圆更好……”
她顿了顿,声音有些发哑:“我就签。”
宋之洲盯着她看了很久,像是在判断她这话的真假。
这个女人的眼睛很亮,不像以前那样总是带着骄纵和算计,反而透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平静,甚至……有点倔强?
他怀里的宋时序还在抽噎,小肩膀一耸一耸的。
宋之洲的目光落在儿子哭得发红的眼睛上,又看了看薛则观额角的伤,和她身后那堵光秃秃的墙。
这个家,确实已经被她折腾得像个笑话了。
三个月……又能怎么样呢?
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声音依旧冷硬:“可以。但你记住,薛则观,这是最后一次。”
他没再提离婚申请书,抱着宋念转身就走。
军靴踩在地上的声音渐行渐远,直到门“吱呀”一声关上,屋里又恢复了死寂。
薛则观靠在墙上,缓缓滑坐在地。
后脑勺的伤口还在疼,可心里那股酸涩和恐慌,却比伤口更甚。
她低头,看着自己粗糙的、带着薄茧的手。
这是原主这些年养尊处优,却也免不了做些家务留下的痕迹。
七零年代,北方军区,恶毒女配的她,离心冷漠的丈夫,还有讨厌恐惧自己的儿子……
薛则观捂住脸,无声地笑了笑。
研究了那么多历史人物的绝境逢生,没想到有一天,轮到自己要上演一出“反派自救”的戏码了。
只是这一次,她研究的不是史料,而是人心,是偏见,是这个被原主搅得一团糟的烂摊子。
窗外的风还在吹,刮得窗纸呜呜作响。
薛则观慢慢抬起头,眼里的迷茫散去,只剩下一种近乎执拗的坚定。
三个月就三个月。
她薛则观,从来就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毕竟,谁能比一个看过无数兴衰起落的历史系的她更懂——想要活下去,想要活得好,从来都得靠自己挣。
不过在此之前她得去算一笔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