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门里头黑得，跟把墨汁泼进了瞎子眼里似的。
一股子又凉又潮还带着股陈年老木头霉烂的味儿，劈头盖脸就砸了过来，呛得宋凛嗓子眼发痒。他硬生生把咳嗽憋了回去，总觉得在这地方发出点动静，就跟敲锣打鼓喊“我在这儿快来抓我”一样蠢。
纪修言也没好到哪儿去，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那张平时招蜂引蝶的脸此刻白得跟刚从面缸里捞出来一样，全靠那点少爷脾气硬撑着才没扭头就跑。
“喂，”宋凛压着嗓子，用气声说，眼睛死死盯着门内的黑暗，“你先进。”
纪修言斜睨他一眼，同样气声回敬：“凭什么？尊老爱幼，你年纪大，你先请。”
“我这是给你表现的机会，纪少爷不是号称胆大包天么？”
“哦，我现在改主意了，觉得谦让是美德。”
俩人堵在门口，谁也不敢迈那第一步，嘴上功夫倒是没落下。那血呼呼的月亮光从后面照过来，把他俩的影子长长地拖进门槛里，像给里头的黑暗献上俩祭品。
【叮~检测到队友间温馨谦让，情感值+0.5！请继续保持哦！】系统那欠揍的声音又冒了出来。
“保持你个……”宋凛把脏话咽了回去，他怕这智障系统真给他算成练习“嘴炮王者”天赋。
最后还是里头一声特清晰、特悠长的“吱呀——”声帮他们做了决定。像是楼上哪扇门自己开了，又像是老旧的木头地板被人踩了一脚。
这动静比什么都管用。
宋凛头皮一炸，几乎是同时和纪修言抬脚垮了进去，动作快得差点绊一块儿。
进去了才知道，外头那点血月光根本屁用没有。里面是真黑，伸手不见五指那种。空气粘稠得跟泡在水里一样，压得人胸口发闷。除了他俩尽量放轻还是显得格外吵的呼吸声，就只剩死寂，那种能逼疯人的、沉甸甸的死寂。
“这鬼地方……”宋凛嘀咕，下意识地往旁边摸，想找墙靠一下。
结果摸到的不是墙，是有点软还有点温度的……布料？
“你摸哪儿呢！”纪修言跟被电了似的猛地甩开胳膊，声音都变调了，“耍流氓也看看地方行吗？”
“谁耍流氓了！我他妈找墙呢！谁让你站得离墙那么近！”宋凛也恼，这手感真是晦气，“挡害！”
“你……”
纪修言话没说完，忽然，“噗”一声轻响。
一簇幽绿幽绿的火苗毫无预兆地在他俩前方不到两米的地方亮了起来，悬浮在半空，跟鬼火似的，幽幽地跳动着。火光照亮的范围极小，只能勉强映出下方一个积满灰尘的木头柜台，柜台后面是一直延伸到黑暗里的书架。
像是个老式的酒店前台。
绿光勉强勾勒出彼此的脸，效果堪比恐怖片特效，怎么看怎么不像活人。
“我靠！”宋凛吓得往后一跳，后背直接撞纪修言身上了。
纪修言被他撞得一个趔趄，手忙脚乱地想推开他：“你踩我脚了！沉得跟猪一样！”
“有脸说！你站稳点会死啊！”
那簇绿火苗就那么飘着，时不时微弱一点。
两人惊魂未定地分开，喘着粗气，互相瞪视的眼神能在对方身上烧出两个洞。僵持了几秒，到底还是慢慢蹭了过去。
离得近了，才看清那柜台老旧得不行，木头都开裂了，上面用暗红色的、已经发黑的液体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箭头，指向柜台桌面。
桌面上放着一本厚得能砸死人的硬皮笔记本，封面积着厚厚一层灰，旁边还摆着一支羽毛笔，笔尖也是暗红色的，看着就邪门。
【线索物品已发现~请玩家通力合作，获取信息哦！】系统适时提醒。
宋凛和纪修言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极大的不情愿。
“你手干净，你去。”宋凛使唤人。
“你离得近，你去。”纪修言推脱。
“猜拳？”
“幼稚。”
最后两人同时伸出手，极其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捏起笔记本的两角，小心翼翼地吹开上面的灰。
灰尘扑面而来，呛得两人一阵猛咳。
打开第一页，那暗红色的字迹就跟用血写的一样，力透纸背，带着一股子癫劲儿：
【它讨厌吵闹！讨厌说谎！要安静！要诚实！】 【守夜！必须有人守夜！永远看着黑暗！不能睡！不能！】 【……红色的眼睛……它在看……一直在看……】
字迹到这里变得混乱不堪，后面全是无意义的划痕和抓挠的印记，仿佛写字的人最后彻底疯了。
宋凛觉得后脖颈子凉飕飕的，总觉得这里有些什么怪东西，他下意识地往纪修言那边靠了半步。
纪修言显然也有同感，喉结滚动了一下，没躲开。
“守夜……”宋凛干巴巴地重复，“这意思咱俩今晚别想睡了？”
“看来是。”纪修言合上笔记本，声音发紧，“怎么守？一人半宿？”
“行啊，”宋凛立马同意，“你先守上半夜。”
纪修言挑眉：“凭什么？”
“凭我比你脆弱，需要充足的睡眠保持我这聪明的头脑。”
“呵，你那脑袋睡不睡都一样。”纪修言冷笑，但也没再争。这鬼地方确实需要有人保持清醒，省得第二天缺只手少根腿的。他指了指那簇绿火苗照不到的、靠墙的角落，“我去那边看看能不能找点能坐的东西，你……站这儿别动，保持距离，别碍事。”
他说着，谨慎地往角落挪去。
宋凛盯着那跳动的绿火，又看看周围浓得化不开的黑，觉得一个人站这儿也挺瘆人的。他忍不住开口：“喂，纪修言？”
“又干嘛？”纪修言不耐烦的声音从几步外的黑暗里传来。
“没事，”宋凛顿了顿，憋出一句，“……你别突然死掉。”
纪修言意外的没和他斗嘴
而回应他的是纪修言一声极轻的、意味不明的嗤笑，但莫名地，让人安心了一点点。
就一点点。
宋凛收回目光，百无聊赖地看向柜台，手指无意识地划过桌面。
突然，他手指碰到了一点凹凸不平的刻痕。他低头凑近，借着幽绿的微光仔细辨认。
那似乎是刻在木头里的几个小字，很深，很旧，像是用了很大力气，写着：
【别信他。】
宋凛的心猛地一跳。
“别信谁？”他下意识地喃喃出声。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啪！
那簇一直提供着微弱光亮的绿色火苗，毫无征兆地，彻底熄灭了。
绝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猛地笼罩下来。
“纪修言！”宋凛头皮炸开，脱口喊道。
“叫什么叫！我在这！”纪修言的声音立刻从不远处的黑暗里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怎么回事？”
“……灯灭了。”宋凛的声音有点发干。
死寂重新降临，比之前更窒息。
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宋凛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还有……纪修言似乎比刚才近了一些的呼吸声。
以及……
一种极其细微的、若有若无的……像是有人用指甲轻轻刮过木头的声音。
吱…吱……
从很远，又好像很近的地方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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