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第一次注意到林晚,是在周三下午三点零七分。
那天阳光斜切进“茶屿”奶茶店的玻璃门,照在她低垂的睫毛上,像撒了一层金粉。她穿着米白色针织开衫,发尾微卷,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眉头轻蹙,像是在确认什么订单。
她点了一杯芋泥波波加双份奶,少糖,去冰,加布丁。
陈默站在柜台后,手一抖,差点把刚打好的奶盖洒出来。
这杯,和上周那个匿名外卖订单一模一样。
上上周,有人通过外卖平台连续七天给他下单同样的奶茶,备注写着:“给穿灰色围裙的男生,谢谢。”
没有署名,没有头像,只有一串随机生成的用户ID。
他问过同事,没人知道是谁。
可今天,林晚点的那杯,连布丁都一样。
他盯着她看了三秒,又迅速低头假装整理糖包。
“您的奶茶好了。”他把杯子推过去,声音压得很低。
林晚抬头,眼神撞上他的瞬间,瞳孔轻轻一缩。
她接过奶茶,指尖不小心蹭到他手背,像电流窜过。
“谢、谢谢。”她声音轻得像风吹过。
转身时,她的包带勾住了桌角,身子一歪,奶茶差点脱手。陈默下意识伸手扶了一把,两人距离近得能闻到她发间的椰子香。
“小心。”他说。
她点头,脸红得像刚出炉的红豆饼。
陈默回到后台,心跳还没平复。
他打开手机,翻出那七天的外卖记录,截图发到内部员工群。
“你们谁认识这个ID?”
群里沉默了几秒。
店长回了一句:“这账号昨天注销了。”
陈默盯着屏幕,手指发凉。
注销?为什么?
他忽然想起什么,翻到订单详情——配送地址全是附近写字楼,但收货人电话,每一单都不一样。
用的是虚拟号。
有人在刻意隐藏身份。
而今天,林晚出现,点了一模一样的奶茶。
是巧合?
还是……她就是那个人?
他冲出后台,想再看一眼她离开的背影。
可门外人来人往,她早已消失在街角。
只剩一只被遗落的笔,躺在她坐过的椅子上。
黑色钢笔,笔帽上有枚小小的月亮贴纸。
他捡起来,指尖摩挲着那枚贴纸。
这不是店里的笔。
是她留下的。
他把它放进围裙口袋,心跳如鼓。
当晚,他翻遍公司系统,查到林晚是附近广告公司“创点”的设计师,工位在12楼靠窗。
他加了她公司前台的微信,借口说送错饮品要联系客户。
对方发来林晚的邮箱。
他犹豫三分钟,写了一封邮件:
“您好,今天在茶屿可能遗落了物品,如需认领,请联系。”
附上钢笔的照片。
发送。
凌晨两点,邮箱回信。
只有一个字:“是。”
没有称呼,没有落款。
但他认出那个邮箱后缀——和外卖账号的注册邮箱,尾号一致。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真的是她。
可她为什么不直接说?
为什么用匿名?
为什么……连见面都不敢多看一眼?
他盯着那封回信,忽然发现附件里有张图片。
是那支笔的特写。
但在笔帽背面,有一行极小的手写字:
“你记得我吗?2017年冬,图书馆。”
陈默呼吸一滞。
2017年冬。
他确实在图书馆待过。
那是他高考前最后的冲刺期,每天泡在市图三楼自习室。
有个女孩常坐他对面,总点一杯芋泥波波,用这支笔画画。
她画过他低头写字的侧脸。
有一次他发现,悄悄翻过那本速写本。
最后一页写着:“他像冬天的阳光,照进来,但不会停留。”
他记得。
他记得她。
可他当时没敢说话。
后来她突然不来了。
他再没见过她。
而现在,她回来了。
用一杯奶茶,一支笔,一句“你记得我吗”。
他盯着屏幕,眼眶发热。
可下一秒,手机震动。
是店长发来的排班表。
下周一,他被调去城东分店。
三个月。
不许请假,不许调班。
茶屿的“晋升考核”。
他盯着那条消息,手指发僵。
城东?那离她公司二十公里。
三个月见不到她?
他猛地抓起手机,想打给店长求情。
可电话还没拨出,又停了。
他凭什么?
他只是个奶茶店兼职生。
而她,是广告公司的设计师。
他连她微信都没有。
他靠在墙边,缓缓滑坐到地上。
窗外,城市灯火通明。
他忽然笑了一声。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隔着一杯奶茶的距离,却像隔着整个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