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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余烬

是逾不是鱼

追了三天三夜,船终于靠上了这座无名岛。礁石上的苔藓浸着海水,踩上去滑得像抹了油,陆锦白走在最前面,匕首在掌心转得飞快——他总说自己的刀比枪靠谱,上次在码头,就是这把刀割断了陆归林的绑绳,虽然最后还是让那叛徒跑了。

“岛上有瘴气,”忆芷从背包里掏出防毒面罩,分给身边的陆砚林,“风向不对,等正午再往里走。”她的医药箱比沈归娩的还沉,里面装着大半箱抗蛇毒血清,是陆砚婳特意让她备的——这姑娘总爱研究岛上的毒物,说“知己知彼才能活命”。

陆归年蹲在礁石上,用树枝在沙里画地图。他的记性是队里最好的,烟似锦的船靠岸时的航线、岛上的植被分布,全刻在脑子里,画出来的线条比卫星图还准。“烟似锦应该在山坳里,”他指着沙图上的凹处,“那里有片竹林,适合藏人。”

陆司熙抱着电台坐在旁边,手指在按键上敲得飞快。加密信号断断续续传出去,夹杂着海浪的杂音,他时不时侧耳听着,眉头越皱越紧:“队长的船还没到,好像被洋流困住了。”

陆砚婳摘了片海芋叶,往上面抹着什么。绿色的汁液在叶片上晕开,散发出刺鼻的气味:“这是‘见血封喉’的汁,涂在箭上,能让猎物三分钟内毙命。”她把叶片递给陆锦白,笑起来的时候,酒窝里像盛着阳光,“等会儿要是遇上烟似锦的人,试试这个?”

陆锦白没接,只是往竹林的方向瞥了一眼。风穿过竹叶的声音沙沙响,像有人在暗处磨牙。“正午还早,”他说,“我先去探探路。”

“我跟你去。”陆砚林突然站起来,他的步枪上缠着伪装网,和岛上的植被几乎融为一体,“两个人安全。”

忆芷想拦,被陆归年按住了。“让他们去,”他低声说,“锦白的刀快,砚林的枪准,出不了事。”话虽这么说,他的手却悄悄摸向了腰间的枪。

陆锦白和陆砚林的身影消失在竹林后,陆司熙突然“咦”了一声,耳机里传来一阵奇怪的电流声,像有人在刻意干扰。“信号断了,”他拍了拍电台,“队长那边联系不上了。”

陆砚婳的脸色沉了沉,手里的海芋叶被捏出了汁:“不对劲。”她突然往竹林方向跑,“快跟上!”

没跑几步,就听见竹林里传来一声闷响,像是什么重物砸在地上。陆归年拔腿就追,赶到时只看见陆砚林跪在地上,胸口插着支竹箭,箭头泛着黑——是涂了“见血封喉”的那种。

“烟似锦的人……在上面……”陆砚林的声音越来越低,手指指向竹林深处,“锦白……追过去了……”

陆砚婳扑过去想拔箭,被忆芷死死拉住:“别碰!有毒!”她撕开陆砚林的衣领,伤口周围的皮肤已经发黑,像块腐烂的木头。

“来不及了……”陆砚林笑了笑,血沫从嘴角涌出来,“告诉队长……我没给‘漏网之鱼’丢脸……”他的手垂下去时,还保持着扣扳机的姿势。

陆归年咬着牙,抓起陆砚林的步枪,往竹林深处冲。陆司熙紧随其后,电台被他背在身上,发出的杂音越来越响,像在哭。

竹林深处藏着片空地,陆锦白的刀掉在地上,旁边躺着两个穿黑西装的尸体,脖子上的伤口整齐得像用尺子量过——是他的手笔。但他自己也没能站起来,后背插着三支箭,整个人趴在地上,手指还在往刀的方向够。

“锦白!”陆归年冲过去,想把他翻过来,却发现他身下的泥土已经被血浸透了。

陆锦白艰难地转过头,看见陆司熙手里的电台,突然用尽力气说:“信号……干扰器……在……”话没说完,头就歪了下去,手里还攥着半片被血染红的竹叶。

陆司熙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摘下耳机,往旁边的竹丛里扫射。子弹打在一棵竹子上,发出空洞的响声,接着是重物落地的闷响——烟似锦的人果然藏在里面,手里还攥着个信号干扰器。

“找死!”陆归年举枪就射,却没注意身后的阴影里,另一支箭正对着他的后心。

“小心!”陆砚婳扑过来推开他,箭没入了她的肩膀。绿色的汁液顺着箭杆往下淌,她闷哼一声,却反手将手里的“见血封喉”汁液泼向射箭的人。

那人惨叫着捂住脸,陆归年趁机补了一枪。但陆砚婳的脸色已经开始发紫,忆芷冲过来给她包扎,手指抖得连绷带都缠不紧。

“别管我……”陆砚婳抓住忆芷的手,指腹冰凉,“烟似锦……要去……北坡的山洞……那里有船……”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像被风吹散的烟,“告诉队长……那片竹林……我种的花……该开了……”

她总说要在岛上种满向日葵,说“等任务结束,就来这里晒太阳”。

陆归年背起忆芷往山洞跑时,陆司熙突然停住了。“你们先走,”他说,“我得把干扰器砸了,让队长能收到信号。”

“不行!太危险了!”忆芷挣扎着要下来,却被陆归年死死按住。

陆司熙笑了笑,拍了拍电台:“我可是‘漏网之鱼’的通讯兵,没我,你们怎么跟队长联系?”他往竹林深处退了几步,背影在斑驳的光影里显得格外瘦小,“告诉队长,我没让他失望。”

没等他们回答,竹林里就传来了枪声,接着是干扰器被砸烂的脆响。

陆归年咬着牙,加快了脚步。忆芷趴在他背上,眼泪打湿了他的肩膀,她知道,陆司熙不会回来了——那孩子总说自己胆子小,可每次有危险,跑得最快的都是他。

北坡的山洞黑得像口井,陆归年刚把忆芷放下,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烟似锦的人追上来了,手电筒的光束在岩壁上晃来晃去,像条乱窜的蛇。

“你带信号弹去洞口,”陆归年把最后一颗信号弹塞给忆芷,“等队长来了,就点燃它。”

“那你呢?”忆芷的声音发颤。

“我在这儿挡着。”陆归年举起枪,笑容里带着股豁出去的狠劲,“别忘了,我可是队里记性最好的,得让他们知道,‘漏网之鱼’的账,我记得清清楚楚。”

枪声在山洞里炸开时,忆芷正跌跌撞撞地往洞口跑。她不敢回头,只能死死攥着信号弹,耳朵里全是枪声、惨叫声,还有陆归年最后吼出的那句——“老子宰了你们这群杂碎!”

跑到洞口时,她看见远处的海面上,“漏网之鱼”的船终于冲破了洋流,正往岛上驶来。忆芷颤抖着举起信号弹,划燃了火柴。

红色的光焰冲上天空,像朵开在血里的花。

山洞里的枪声停了。

忆芷抱着膝盖蹲在洞口,看着那束红光在海雾里明明灭灭。她想起陆锦白转刀的样子,陆砚林瞄准的姿势,陆砚婳研究毒物时专注的眼神,陆司熙敲电台的手指,还有陆归年在沙里画地图的认真……

他们都没了。

风卷着海雾吹过来,带着咸腥味,像在为谁哭泣。忆芷把脸埋在膝盖里,医药箱的锁扣硌得她生疼,里面的抗蛇毒血清还没用完,可那些需要它的人,再也用不上了。

陆逾奚的船靠岸时,只看见洞口蹲着的忆芷,和那束还没熄灭的信号弹。红色的光映在她脸上,像哭过的痕迹。

“他们呢?”陆逾奚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忆芷指着山洞深处,说不出话,只有眼泪不停地掉。

陆逾奚没再问,只是往山洞里走。岩壁上的血已经发黑,陆归年的尸体靠在角落,手里还攥着枪,枪口对着洞口,像在守护什么。

他蹲下去,轻轻合上陆归年圆睁的眼睛。这孩子总说自己记性好,可到最后,还是没能记住回家的路。

走出山洞时,正午的阳光正好,瘴气散了些,露出岛上的轮廓。陆逾奚望着那片竹林,突然想起陆砚婳的话——“我种的花,该开了”。

可哪里有花呢?

只有风穿过竹叶的沙沙声,像无数条死去的鱼,在海里翻涌。

“队长,”忆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烟似锦的船……往南走了。”

陆逾奚回头,看见忆芷背着沉重的医药箱,站得笔直,像株在礁石上扎根的草。“走,”他说,“追。”

船再次起航时,忆芷站在甲板上,把陆锦白的刀、陆砚林的步枪、陆砚婳的海芋叶、陆司熙的电台零件、陆归年画地图的树枝,全都扔进了海里。

“海会带他们回家的。”她轻声说。

陆逾奚望着远处的海平面,没说话。队旗在风里猎猎作响,上面的“鱼”字已经被血和火熏得发黑,像条在劫难逃的鱼。

他知道,这条追猎之路还没到尽头。烟似锦还在逃,陆归林还在躲,岛上的余烬还没冷透。

但只要还有一个人在,“漏网之鱼”就不算散。

哪怕,最后只剩一条鱼,也要游完这条布满血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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