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野是被手机震醒的。

凌晨三点十七分，屏幕亮得刺眼，弹出一条没头没尾的消息：【首日任务：便利店的“13”——06:00前，在“全家便利店（建国路店）”找到编号末尾为13的商品，交给穿灰色工服的店员。失败惩罚：剥离“昨日记忆”。】

他揉着太阳穴坐起来，窗外是凌晨的死寂。失业快半个月，他每天靠外卖和安眠药度日，手机里除了催债短信就是招聘软件的未读提醒，从没见过这种诡异弹窗——既不是APP推送，也没有发件人，像是直接刻在屏幕里的。

“垃圾病毒。”陈野骂了句，长按弹窗想删除，手指却直接穿了过去，屏幕只泛起一圈淡蓝色的涟漪。他心头一沉，点开地图搜索“建国路全家便利店”，居然真有这么个地方，离他租的老小区只有两公里。

穿衣服时，他瞥见镜中的自己：眼下挂着青黑，头发油腻得打结，活像个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幽灵。“就算是恶作剧，去买瓶水也好。”陈野这么安慰自己，抓起钥匙揣上手机，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次第亮起，又迅速熄灭，留下一串转瞬即逝的影子。

凌晨四点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路灯在地面投下昏黄的光晕。便利店的灯牌是这片黑暗里唯一的亮，推门时“叮咚”的铃声格外刺耳。店员是个二十多岁的男生，穿灰色工服，低着头擦货架，手指苍白得没有血色。

“欢迎光临。”店员的声音像生锈的铁片摩擦，头始终没抬。

陈野的目光扫过货架，零食、饮料、日用品……所有商品的编号都清晰印在价签上，他从冷柜开始翻，可乐是09，矿泉水是21，泡面是07——没有13。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手机屏幕右上角的时间跳到五点十分，他的手心开始冒汗。

“找不到吗？”店员突然开口，终于抬起头。陈野倒吸一口凉气：那人的脸是平的，没有眼睛、鼻子，只有一张咧到耳根的嘴，嘴唇是暗紫色的，“其实……13一直在你身边哦。”

陈野猛地后退，撞到身后的货架，薯片罐哗啦啦掉下来。他瞥见自己刚拿的一瓶冰红茶，价签被汗水浸湿，末尾的数字晕开又重合——是13。

“给、给你！”他几乎是把饮料扔过去，店员的“脸”对着他，嘴角似乎向上弯了弯。手机弹窗再次亮起：【首日任务完成。奖励：保留今日记忆。次日任务将于00:00推送。】

走出便利店时，天已经蒙蒙亮。陈野回头看，店员还站在货架旁，灰色的工服在晨光里像一团模糊的影子。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冰红茶，瓶身冰凉，刚才的一切不像是梦。

二、二楼的哭声

午夜十二点，弹窗准时出现：【次日任务：教学楼的“禁忌”——18:00前，进入“育英中学高二（3）班”，在黑板写下“对不起”，且全程不可回头。失败惩罚：剥离“恐惧感知”。】

育英中学是陈野的母校，三年前因为一场火灾废弃了，现在成了网红打卡的“鬼楼”。他盯着“不可回头”四个字，心脏狂跳——昨天的便利店已经够诡异，今天的任务明显带着危险。

下午五点，陈野站在育英中学门口。铁门锈迹斑斑，上面挂着“禁止入内”的牌子，被风吹得吱呀作响。他翻进去时，脚踝被铁丝划了道口子，渗出血珠，却没觉得疼——像是被什么东西麻痹了神经。

教学楼的走廊积满灰尘，阳光从破碎的窗户照进来，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高二（3）班在二楼，楼梯口贴着一张泛黄的纸，上面写着“二楼禁止喧哗”，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指甲刻的。

刚踏上二楼，就听见一阵哭声，断断续续的，像是女生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陈野攥紧手机，一步一步往前走，每走一步，哭声就近一分。他不敢回头，只能盯着前方的教室门牌：高二（1）班、高二（2）班……

“同学，帮我捡一下橡皮好不好？”一个稚嫩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带着哭腔。陈野的脚步顿住，后背发凉——那声音就在耳边，仿佛有人贴着他的耳朵说话。他想起任务里的“不可回头”，咬着牙继续走，手指掐进掌心，渗出血来。

终于到了高二（3）班，门是虚掩着的，推开时发出“嘎吱”的声响。教室里的桌椅东倒西歪，黑板上还留着当年的板书，写着“距离高考还有287天”。陈野拿起粉笔，手却不听使唤，粉笔在黑板上划过，发出刺耳的声音。

“对不起。”三个字刚写完，身后的哭声突然停了。他正想松口气，手机弹窗却亮了：【警告：任务未完成。需确认“倾听者”已接收道歉。】

陈野的头皮发麻，他缓缓抬起头，看向黑板上方的摄像头——那摄像头早就坏了，镜头却对着他，像是一双眼睛。他突然明白，刚才的哭声不是来自走廊，而是来自摄像头里。

“对不起。”他又说了一遍，声音发颤。这次，手机弹窗终于变绿：【次日任务完成。奖励：解锁“任务提示”功能。次日任务将于00:00推送。】

跑出教学楼时，天已经黑了。陈野回头看，二楼的窗户里似乎有个影子，正对着他挥手。他不敢再停留，一路跑回小区，直到锁上门，才瘫倒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三、医院的病历

【第三日任务：医院的“名字”——12:00前，在“市一院住院部3楼”找到写有自己名字的病历，且不可让穿白大褂的人发现。失败惩罚：剥离“自我认知”。】

市一院是陈野母亲去世的地方，三年前，他在这里守了母亲最后一夜。看到任务时，他的手控制不住地发抖——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恶作剧，而是有人在刻意勾起他的回忆。

早上八点，陈野穿着从二手市场买的护工服，混进住院部。3楼是内科病房，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护士站里坐着两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正在写病历。

“3床的药该换了。”一个护士走过来说，陈野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推车。他沿着病房一间间找，病历都放在门口的架子上，上面写着病人的名字，却没有“陈野”。

时间快到十点，陈野越来越急，他想起昨天解锁的“任务提示”，点开手机，上面写着：【提示：“名字”不一定是现在的你。】

他突然想到什么，转身往楼梯间跑。住院部的地下室是档案室，存放着多年前的病历。地下室的门没锁，推开门就是一股霉味，架子上堆满了纸箱，上面标注着年份。

2021年的纸箱里，陈野找到了一本病历，封面写着“陈野”，年龄一栏填着“17岁”——那是他母亲去世那年的年纪。病历里的内容让他浑身发冷：“患者因长期抑郁，出现幻觉，自称能听到‘弹窗’声音，建议强制入院治疗。”

“你在找什么？”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陈野回头，看到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脸上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和他母亲当年的主治医生一模一样。

“没、没找什么。”陈野想把病历藏起来，医生却一把夺过，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写着“治疗方案：电击疗法”。

“你终于来了。”医生笑了，摘下口罩，露出一张和陈野一模一样的脸，“三年前，你没完成治疗，现在，该继续了。”

陈野拔腿就跑，手里还攥着那本病历。跑出地下室时，手机弹窗亮起：【第三日任务完成。奖励：获得“虚假识别”能力（可短暂伪装成任务场景中的角色）。次日任务将于00:00推送。】

他坐在医院门口的长椅上，翻开病历的最后一页，发现背面写着一行小字：“他们在找‘清醒者’，别被发现。”

四、工厂的档案

【第四日任务：工厂的“真相”——18:00前，在“红星机械厂废弃车间”找到标有“主神”的档案，且不可触碰车间里的红色按钮。失败惩罚：剥离“记忆碎片”。】

红星机械厂在郊区，十年前倒闭了，现在只剩下一片破败的厂房。陈野用“虚假识别”能力伪装成记者，顺利进入厂区——这能力很有用，刚才门口的保安看都没看他，就让他进去了。

废弃车间里布满了蜘蛛网，机器上锈迹斑斑，地面散落着零件。陈野按照任务提示，在车间的角落找到一个铁柜，里面堆满了档案。他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一本黑色封面的档案，上面写着“主神计划”。

档案里的内容让他震惊：“2018年，启动‘主神计划’，选取100名‘候选人’，通过‘七日弹窗’进行测试，筛选出能突破‘虚拟世界’的‘清醒者’。测试场景均为候选人的记忆片段，失败惩罚为剥离意识碎片，直至意识彻底消散。”

“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陈野喃喃自语，他想起前三天的任务——便利店是他失业后常去的地方，育英中学是他的母校，市一院是他母亲去世的地方，这些都是他的记忆片段。

突然，车间里的灯亮了，红色的按钮在墙壁上格外显眼，旁边写着“紧急停止”。陈野想起任务里的“不可触碰红色按钮”，刚想离开，就听到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

“你找到档案了？”一个女生的声音响起，陈野回头，看到一个穿牛仔裤的女生，手里拿着手机，“我叫林秋，已经完成了三天任务。”

林秋告诉陈野，她也是“候选人”，三天前收到弹窗，任务场景都是她的记忆片段——第一天是她小时候住的老房子，第二天是她父亲去世的医院，第三天是她工作过的公司。

“我怀疑‘主神’是某个实验机构，他们在测试我们的意识强度。”林秋说，她翻到档案的最后一页，上面写着“第七日任务：终极抉择——选择‘留下’或‘离开’，‘留下’将成为‘主神’的一部分，‘离开’将打破循环，但需付出代价。”

“红色按钮是什么？”陈野问。

林秋摇摇头：“不知道，但任务说不能碰，肯定有危险。”

两人刚想离开，车间的门突然关上了，红色按钮开始闪烁，发出刺耳的警报声。“不好，有人碰了按钮！”林秋喊道，她的手机弹窗亮起：【警告：红色按钮已被触碰，车间将在10分钟后爆炸。】

陈野和林秋拼命敲门，却打不开。这时，陈野看到档案里夹着一张纸条：“红色按钮是‘清洗装置’，触碰后将销毁当前场景，候选人将被转移至下一场景。”

“我们得赶紧找出口！”陈野说，他想起车间的天窗，两人搬来机器，爬上天窗，刚跳出去，车间就爆炸了，火光冲天。

手机弹窗亮起：【第四日任务完成。奖励：与其他候选人建立“意识连接”（可共享任务信息）。次日任务将于00:00推送。】

林秋坐在地上，喘着气说：“刚才碰按钮的人，可能是其他候选人，他们想破坏任务，让我们都失败。”

陈野点点头，他意识到，这场测试不仅有任务危险，还有其他候选人的暗算。

五、酒店的房间

【第五日任务：酒店的“客人”——24:00前，在“明珠酒店1404房”接待“特殊客人”，且不可让客人离开房间。失败惩罚：剥离“情感感知”。】

明珠酒店是陈野和前女友分手的地方，三年前，他们在这里吵了一架，之后就再也没见过。看到任务时，他的心里一阵刺痛——“特殊客人”，会不会是她？

晚上八点，陈野来到明珠酒店1404房，房间里的布置和三年前一模一样，墙上还挂着他和前女友的合照，只是照片上的人已经模糊不清。

“叮咚——”门铃响了，陈野打开门，看到一个穿红色连衣裙的女生，正是他的前女友，苏晴。

“你怎么在这里？”苏晴的声音很陌生，眼神空洞，像是没有灵魂。

陈野想抱住她，却被她推开：“我不是来见你的，我是来‘退房’的。”

他想起任务里的“不可让客人离开房间”，赶紧挡住门口：“苏晴，你别离开，我们好好谈谈。”

“谈什么？”苏晴笑了，笑容很诡异，“谈你当年怎么抛弃我的？谈你怎么看着我自杀的？”

陈野的脑子“嗡”的一声，他想起三年前的事：苏晴因为抑郁症想自杀，给他打电话，他却因为和朋友喝酒没接，等他赶到时，苏晴已经没了呼吸。

“对不起，对不起……”陈野跪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流。

苏晴一步步走近，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现在说对不起晚了，你得陪我一起走。”

就在这时，林秋的声音通过“意识连接”传来：【陈野，别被她骗了！她不是苏晴，是任务生成的“幻觉体”，目的是让你放弃任务！】

陈野猛地清醒过来，他看到苏晴的脸开始扭曲，变成了一个没有五官的怪物，手里的水果刀也变成了一把生锈的铁片。

“你识破了？”怪物的声音很刺耳，向陈野扑过来。陈野拿起旁边的台灯，砸向怪物，怪物发出一声惨叫，消失了。

房间里的布置恢复正常，墙上的合照也不见了。手机弹窗亮起：【第五日任务完成。奖励：获得“意识攻击”能力（可对幻觉体造成伤害）。次日任务将于00:00推送。】

林秋的声音再次传来：【你没事吧？我刚才感应到你有危险。】

“没事，谢谢你。”陈野说，他意识到，任务里的“情感陷阱”比物理危险更可怕，稍不注意就会陷入其中。

六、实验室的代码

【第六日任务：实验室的“代码”——18:00前，在“第七实验室”输入“反抗代码”，且不可被“守卫者”发现。失败惩罚：剥离“意识核心”。】

“第七实验室”是“主神计划”的核心所在地，档案里说，这里存放着控制“虚拟世界”的代码。陈野和林秋通过“意识连接”约定，在实验室门口汇合。

早上十点，陈野来到实验室门口，林秋已经到了，她穿着一身白色的实验服，用“虚假识别”能力伪装成研究员。“守卫者”是两个穿黑色西装的人，手里拿着枪，守在门口。

“我们怎么进去？”陈野问。

林秋拿出一个芯片：“这是我昨天在工厂找到的‘门禁卡’，应该能打开实验室的门。”

两人顺利进入实验室，里面是一排排的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代码。中间的控制台前，坐着一个穿白大褂的人，背对着他们，正在输入代码。

“那就是‘守卫者’的首领。”林秋小声说，她的“意识连接”突然中断，“不好，他发现我们了！”

穿白大褂的人转过身，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脸上戴着眼镜，眼神冰冷：“你们终于来了，我等了你们很久。”

“你是谁？”陈野问。

“我是‘主神计划’的负责人，张教授。”男人说，“你们是目前为止，唯一能走到第六天的候选人。”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实验？”林秋愤怒地问。

张教授笑了：“为了拯救人类。现在的世界已经被‘污染’了，只有通过‘虚拟世界’筛选出‘清醒者’，才能重建文明。”

“你这是在杀人！”陈野说，他想起那些失败的候选人，他们的意识已经彻底消散。

张教授摇摇头：“他们只是‘不合格品’，只有你们，才有资格成为‘新人类’。”

他按下控制台的按钮，实验室的门关上了，墙上的屏幕亮起，显示着“反抗代码”的输入界面：“给你们一个选择，输入代码，打破循环，但你们会回到‘污染’的现实世界；不输入代码，成为‘主神’的一部分，永远留在‘虚拟世界’。”

陈野和林秋对视一眼，他们都知道，现实世界再糟糕，也是真实的。林秋拿出芯片，插入控制台，开始输入代码。张教授想阻止，却被陈野用“意识攻击”击中，倒在地上。

代码输入完成，屏幕上显示“反抗成功，虚拟世界将于24小时后崩溃”。手机弹窗亮起：【第六日任务完成。奖励：解锁“终极抉择”权限。第七日任务：终极抉择——选择“留下”或“离开”。】

七、终极抉择

【第七日任务：终极抉择——00:00前，在“初始空间”选择“留下”或“离开”。“留下”：成为“主神”的一部分，获得永恒生命；“离开”：打破循环，回到现实世界，但需承受“虚拟世界”的记忆冲击。】

初始空间是一个白色的房间，中间有两个按钮，红色的是“留下”，蓝色的是“离开”。陈野和林秋站在按钮前，沉默不语。

“你会选择什么？”林秋问。

陈野看着蓝色按钮：“我想回到现实世界，就算那里有催债短信，有失业的压力，也是真实的。”

林秋点点头：“我也是，我想回去见我的家人，就算他们已经不在了，我也想看看他们的照片。”

就在他们准备按下蓝色按钮时，张教授的声音传来：“你们真的想好了吗？现实世界已经被‘核污染’摧毁了，你们回去只会死。”

房间的屏幕亮起，显示着现实世界的画面：城市变成了废墟，天空是灰色的，没有一丝生机。“这是三年前的现实世界，一场核战争摧毁了一切。”张教授说，“‘主神计划’是为了保存人类的意识，让我们在‘虚拟世界’重建文明。”

陈野和林秋愣住了，他们没想到现实世界已经变成了这样。

“留下吧，这里有你们想要的一切，家人、朋友、爱情……”张教授的声音充满诱惑。

林秋的眼泪流了下来：“可是这些都是假的，就算再美好，也不是真实的。”

陈野想起母亲去世时的样子，想起苏晴的自杀，想起自己失业后的挣扎——这些痛苦虽然真实，但也是他活着的证明。他按下蓝色按钮，林秋也跟着按下。

房间开始震动，白色的墙壁逐渐消失。张教授的声音越来越远：“你们会后悔的！”

陈野感到一阵眩晕，像是被人扔进了漩涡。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旁边坐着一个护士。

“你终于醒了！”护士说，“你已经昏迷三年了，医生说你是核战争的幸存者，因为辐射导致意识混乱，一直在做噩梦。”

陈野看着窗外，天空是蓝色的，阳光明媚。他摸了摸口袋，手机还在，屏幕上没有弹窗，只有一条短信，是林秋发来的：“我醒了，在市一院，有空来看看我吗？”

他笑了，虽然现实世界并不完美，但至少是真实的。他拿起手机，回复短信：“好，我马上来。”

窗外的鸟儿飞过，留下一串清脆的叫声。陈野知道，新的生活，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