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的门再次紧闭,将那声沉重的摔门声和门后男人几乎失控的喘息隔绝在内。
洛晞背靠着冰冷的走廊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膝盖有些发软,心脏却像被注入了滚烫的岩浆,剧烈地搏动着,将一股陌生而汹涌的热流泵向四肢百骸。
耳边反复回响着他沙哑压抑的低吼。
“我要是真讨厌……就不会只是摔门走了!”
“我会直接……”
那未尽的、充满危险暗示的话语,和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几乎要将她拆骨入腹的骇人欲望,像烙印一样刻进了她的脑海里。
不是讨厌。
是近乎失控的渴望。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远比刚才那个意外的亲吻更加猛烈。恐惧和慌乱依旧存在,却被一种更加强烈的、颤栗般的悸动覆盖。
她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嘴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喉结滚烫的温度和那一瞬间他眼中迸发的骇浪。
所以,那些笨拙的关心,那些强势的掌控,那些偶尔泄露的落寞,还有此刻狼狈的逃避……都是因为这个?
因为她?
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巨大震惊和隐秘喜悦的情绪,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她不知道自己在地上坐了多久,直到走廊的感应灯因为她长久的静止而悄然熄灭,将她笼罩在昏暗里。
书房的门始终紧闭着,里面没有任何声响透出,那扇最高级别的隔音门完美地履行着它的职责,将门后的一切情绪风暴彻底隔绝。
洛晞终于慢慢站起身,腿有些麻。她没有去厨房拿清理工具,也没有再去打扰他。
她需要时间消化这一切。
回到次卧,反锁上门,世界仿佛才重新安静下来。她扑倒在柔软的大床上,把滚烫的脸颊埋进微凉的枕头里,却无法阻挡脑海里一遍遍重放刚才的画面。
他扯开的衣领,泛红的锁骨,凌乱的湿发,剧烈起伏的胸膛,还有那双烧着暗火、几乎要将她吞噬的眼睛……
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可怕。
原来,剥开冰冷的外壳,内里是那样滚烫而……危险的存在。
这一夜,洛晞睡得极不安稳。梦里光怪陆离,时而是他冷漠命令的样子,时而是他笨拙递过外套的样子,时而是他眼中落寞看着星空的样子,最后,却总是定格在他将她禁锢在门板前,沙哑低吼着“你感觉不到吗?”的那一瞬间。
惊醒时,天光已经大亮。心脏依旧跳得很快。
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打开房门。公寓里安静得落针可闻。书房的门依旧紧闭。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向厨房,想给自己倒杯水。
经过书房门口时,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住。
门缝下,似乎有什么东西。
她低下头,看到一小片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白色灰烬,像是某种纸张燃烧后留下的痕迹,被人仓促地从门内扫出来,却没能完全清理干净。
他昨晚……在房间里烧了东西?
洛晞的心猛地一沉。是什么?和她有关吗?是因为昨晚的失控吗?
一种不安感悄然蔓延。
她抿了抿唇,最终没有停留,快步走进厨房。
冰箱门上,贴着一张便签纸。冷硬的黑色字体,是时绪的笔迹,只有言简意�赅的两个字:
【会议。晚归。】
没有称呼,没有多余的解释。语气似乎恢复了一贯的冰冷,甚至比平时更添了几分疏离。
仿佛昨晚那个失控怒吼的男人,只是她的一场幻觉。
洛晞看着那张便签,指尖微微收紧。刚刚因为窥见他真实情感而雀跃的心情,像是被细微的冰刺扎了一下,慢慢冷却下来。
他是在后悔吗?后悔昨晚的失态?所以用这种方式拉开距离,重新筑起冰墙?
一整天,洛晞都有些心神不宁。她登录游戏打了几把单排,却失误频频,脑子里乱糟糟的。她几次点开和时绪的私人通讯界面,输入又删除,最终什么也没发出去。
傍晚,门禁系统传来提示音。
洛晞的心一跳,以为是时绪回来了,快步走到玄关屏幕前。
屏幕上显示的却是一位穿着干练西装裙的陌生女性,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
“洛小姐您好,我是时先生的助理李薇。时先生吩咐给您送晚餐过来。”对方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来,礼貌而疏离。
不是他。
洛晞眼底的光微微黯淡下去,打开了门。
李助理将食盒递给她,目光快速而专业地扫过她的脸,并没有多余的好奇或打量:“时先生今晚有跨国会议,可能会很晚结束。请您慢用。”
“谢谢。”洛晞接过沉甸甸的食盒。
李助理微微躬身,便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了。
食盒里的菜品精致得像艺术品,都是她提过一次觉得好吃的菜式,还冒着热气。但洛晞吃着,却觉得有些食不知味。
他记得她的喜好,却不肯亲自回来。用最周到的方式照顾她,却又将她推得更远。
这种矛盾的、若即若离的态度,比直接的冷漠更让人难受。
夜色渐深。
洛晞洗完澡,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她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公寓隔音太好,什么也听不见。
直到凌晨一点多,玄关才终于传来极其轻微的智能锁识别声。
他回来了。
洛晞的心脏瞬间提了起来。她屏住呼吸,仔细听着。
脚步声很轻,似乎刻意放慢了,径直走向主卧的方向。然后,是房门打开又轻轻合上的声音。
他没有来次卧看一眼,甚至没有弄出任何多余的声响。
仿佛在极力避免任何可能的碰面。
洛晞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心底那点微弱的希冀,像被风吹灭的烛火,一点点黯淡下去。
所以,答案她得到了。
然后呢?
他选择了逃避和冷却。
一种细密的酸涩和委屈,无声地在心口蔓延开来。
她拉高被子,将自己整个蒙住,试图隔绝外面那个安静得令人窒息的世界。
而主卧内。
时绪并没有开灯。他独自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脚下依旧璀璨的城市夜景,指间夹着一支燃了一半的烟,猩红的光点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脚边的垃圾桶里,隐约能看到一些被撕碎又揉皱的纸张残骸。
他深吸了一口烟,辛辣的烟雾涌入肺腑,却无法压下心底那头再次蠢蠢欲动的、危险的野兽。
昨晚失控的感觉依旧清晰。她的柔软,她的气息,她那双受惊又带着探究的眼睛……
他猛地掐灭了烟,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不能再靠近了。
会伤到她。
也必须……守住那道底线。
黑暗中,他眼底翻涌着挣扎与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