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临山似是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头,看到营帐顶上站着一人,白色宽袖的衣袍在火光的映照下整个人亮的发光,那人笑眯眯的看着他。
他拍了拍尹藏川的肩膀,尹藏川嫌弃的拍开,“干嘛。”
“有个人。”
赵临山眨眼的瞬间,那人消失了。
尹藏川回头什么也没有,“哪有人?”
赵临山愣了,“走了。”
绥中杨家。
杨家自发家起,祖上九族皆在此处,占地是绥中最大的,方圆五十里皆为杨氏祖宅。
杨家以经商发家,虽重农抑商,但为朝廷所用的商人,总要有一两个。
洪奉理来到绥中杨家已经七年,他的住处在杨家西北方向的一处三坊一照壁的院子里。
虽说是照壁,但照壁外面还是杨家。
更何况恭王托付的人,自是藏起来不叫旁的人瞧见一眼。
黄昏末处,夜幕爬上天际,潮湿的落雨似是得了令,也来凑戏。
洪奉理坐在主坊下,翘脚仰着头,后脑抵在木椅的背椅上,左手握着一把短刃,边上腾着热气的茶杯渐冷。
发丝披散着,落在背椅下悬着,他身后的地上散落了一地的手稿,桌上、地上、墙上通通都是。
猛地,洪奉理转着短刃的手停下,头离开背椅,直盯着对面的照壁,落雨在此刻渐急,院里水缸中栽着的荷花被打的站不直。
洪奉理突然大笑,像疯了一样,不一会儿又猛地停住,将翘起的脚放下,反手握刃,宽大的衣袍将手腕盖住,短刃紧贴小臂,看着照壁处微微抬头。
照壁处的刺客对一个寄养在杨氏的孩子不以为然,此刻瞧这情形,怕是今日要交代了。
刺客们不敢轻举妄动,自洪奉理所在的坊下向上看,主坊、偏坊二楼皆是持刀背箭的精锐。
头戴铁环斗笠,手握横刀,个个蜂腰虎背螳螂腿,何况那洪奉理手握短刃,一脸疯样。
领头的刺客释然的笑了笑,“今日的路,算是走到头了。”
他坦然的站上照壁,正手握剑,任由雨落在剑刃上,清泛的声响涌入他的耳中。
身侧两旁一列排开,站满了照壁。
“上京前贵张氏张俯,幸见洪少舵”张俯报上他的来处。
也只求到时能留他兄长一命。
可事实证明,他还是想的太简单。
张俯已处于被动,这一趟必死无疑。
先发制人,张俯提剑直冲洪奉理。
结果显而易见,他带来的人全被一招毙命,而张俯的剑还没沾上洪奉理的衣角,就已经被洪奉理手中的短刃割断了喉咙。
在偌大的的杨氏宅邸,一场刺杀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没入夜幕之中,再无人问津。
洪奉理转过身拿了手帕擦刃上沾的血,身后已经被收拾干净,仿佛没人来过般的寂静。
洪奉理走近桌子,将短刀用力插在铺满废稿的桌上,被刀刃穿透的纸上,满满的写着“庞羽”。
恭王府庞羽房中。
一支箭穿透窗户纸直插在桌上,箭羽挂着一个小信筒。
庞羽打开将信抽出展开,他疑惑的把信翻来覆去的看了个遍。
除了他的名字,就只有信中间的一个洞。
“什么意思?”庞羽不禁出声质疑。
庞羽拿着信去了恭王府书房,既然洪奉理给他写了信,肯定每个人都写了。
庞羽走进书房,恭王把信平摊在桌上,看着他走近前来。
庞羽将信从怀中取出交给恭王,恭王一看,只能控制住自己的神情,不露出半分异样。
庞羽见恭王看信看了许久,不由得出声,“王爷,他信上是什么意思?”
恭王抬头看向他,一脸笑容满面,慈祥的像个老父亲,“他这信上啊,满是对你的思念。”
举起来给庞羽看。
指着中间的口子,肯定的语气,“他啊,对你想念的很深呐,自是想要回来与你对酒畅言一番。”
又尬笑几声。
恭王把信还给庞羽,观察他的反应,不过庞羽的目光全在信上,没注意到。
庞羽重新把信放回怀里,与恭王作揖便退下了。
恭王看着庞羽的身影渐远,赶忙拿出纸笔给尹藏川去信。
“洪家僮钟情庞羽,言皆势在必得,柰何办之? ”
后面画上洪奉理给庞羽写的信的内容,从后院抓了一只刚吃饱饭的鸽子。
恭王把鸽子放走后,在后院叹气,若真出了这事,尹藏川第一个拿他问话,更何况洪奉理那信上表示,这次回来定要将庞羽攥在手里。
他要是看不明白,媳妇儿都找不到。
……
赵临山拿着信,眉头越皱越深。
是恭王给将军的。
赵临山放下信,抬眸看向对面的人喝茶的人。
深叹一口气,夺过他的杯子,将杯子里的茶水往旁边的地上一洒,重重的把被子扣在桌上。
赵临山定睛看他,“信上说的……是真的吗?”
赵临山问的时候心中忐忑不安,怕就怕是真的。
对面的洪奉理吊儿郎当的把小臂撑在桌上,“你说呢。”
七年的时间,洪奉理已然长成一个挺拔的身躯,七年前他如果说报仇赵临山会觉得是找死吧,但现在赵临山也说不准。
说不准这个孩子现在有多疯,疯到什么地步。
一支箭矢飞来,直冲着洪奉理,他偏头躲开,迅速离开凳子,只见尹藏川从远处拎着剑朝洪奉理刺去。
虽说洪奉理比从前强,对上宣武大将军,他还是不够看的。
几招过后,洪奉理累的半跪在地上喘气,尹藏川提着剑走到他面前,猛地把剑插在地上,警告他,“敢来找死,这柄剑会刺进你的眼睛里。”
“纵使生门又如何,再逾越,不留余地。”
尹藏川走后,洪奉理盯着刚才剑插的地方,愣愣的过了很久。
洪奉理眼中干涩,七年前也是这样,也是有人把剑插立在他面前,只不过七年前是索命,现在是威胁。
洪奉理眼里的狠戾越发浓烈。
赵临山看他站起来,面上满是疯样,瘆人得很。
洪奉理拍拍衣衫的尘土,越是不叫他靠近,他越是想的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