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熙踩着碎玻璃走进观测大厅，手电筒光束扫过布满灰尘的星图和锈蚀的望远镜。他缓缓前行，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
“这里的星星，比城市里亮多了。”
声音从背后传来，熟悉得让人心里一颤。
宋文熙猛然转身，却只看到空荡荡的大厅。后颈芯片微微发烫，耳边响起高中广播站的背景音乐。那是他们常听的一首歌，旋律温柔而忧伤。
他咬破舌尖，保持清醒。但这一次，不是幻觉。
镜头切换：天文台入口处，黑色大伞切开雨幕。刘钦州剪影般伫立，风衣下摆在风中轻扬。
对切镜头：两人隔着十米距离对视。
宋文熙握紧匕首的手微微颤抖，刘钦州的伞檐抬起，露出眼底的情绪——不再是冷漠，而是压抑已久的柔软。
“你终于来了。”刘钦州的声音低沉，混着雨声传来。
宋文熙突然发现自己的眼泪已经落下。
最后画面定格在两人中间的空地上，两只纸鹤随风卷起，在月光下轻轻碰撞。
——
雨更大了。
狂风呼啸着灌入破碎的穹顶，将纸鹤吹得贴上地面。宋文熙抬手抹去脸上的雨水，喉结滚动了一下。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开口，声音有些哑。
刘钦州没有回答，只是朝前走了一步。
“还是老样子，不说话就往前凑。”宋文熙冷笑，“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忘了那瓶水的事？”
刘钦州停住脚步，目光落在他脸上。
“当年那瓶水，”宋文熙继续说，声音逐渐拔高，“你说是解渴，结果里面掺了药。我问你，那是什么药？为什么我会记不清之后发生了什么？”
刘钦州的眼神动了动。
“你不记得了？”他低声问。
“所以我才来问你！”宋文熙猛地往前一步，脚下的碎玻璃发出清脆的响声，“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我不记得，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继续控制我？”
“我没有控制你。”
“没有？”宋文熙扯了扯嘴角，“那‘重归计划’是怎么回事？‘零号协议’又是怎么回事？你在暗地里做了多少事，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刘钦州沉默了几秒，缓缓开口：“有些事，你现在知道，只会让你更痛。”
“那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宋文熙的声音几乎是在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在监控我？从我第一天进公司开始，你就没打算让我离开！”
刘钦州的目光沉了下来。
“如果你真的想让我离开，就不会安排‘零号协议’了。”宋文熙盯着他，眼神里有种被背叛后的愤怒，“你一边假装要重建信任，一边还在测试我的反应极限，对不对？”
“我不是……”刘钦州刚开口，就被宋文熙打断。
“你不是什么？不是在利用我？不是在操控我？刘钦州，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实验体？工具？还是……你的玩具？”
话音未落，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刘钦州的脸。他的表情很淡，但眼底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宋文熙，”他缓缓开口，“如果你现在知道了真相，你会怎么做？”
“我当然会离开。”宋文熙毫不犹豫地说，“我已经不是那个会被你一句话就哄回来的傻子了。”
刘钦州忽然笑了，笑得很轻，像是自嘲。
“可你已经来了，那就别走了。”
“呵。”宋文熙冷笑一声，“你还真以为，我现在还会上你的当？”
他后退一步，手按在腰间的匕首上。
刘钦州的目光跟着他的动作，眼神一冷。
“你想动手？”他问。
“如果你不打算说实话，那我就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逼你说了。”
刘钦州看着他，几秒钟后，忽然迈步向前。
宋文熙立刻拔出匕首，刀刃在昏暗的光线中反射出冷光。
“别过来！”他喝道。
刘钦州没有停，反而走得更快。
“你疯了吗？”宋文熙咬牙，“我真的会砍的！”
“我知道。”刘钦州的声音很轻，“就像你知道我不会躲一样。”
宋文熙愣住了。
下一秒，刘钦州已经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力道很大，几乎要捏碎骨头。
“你——”宋文熙瞪着他，眼里全是震惊。
“你以为我这些年都在干什么？”刘钦州低头看着他，声音沙哑，“你以为我真的放过了你？”
宋文熙用力挣扎，却被他抓得更紧。
“放手！”他咬牙，“你再不放手，我真的要砍你了！”
“砍吧。”刘钦州忽然松开手，却又猛地将他拉近，两人之间只剩下一拳的距离，“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宋文熙怔住。
记忆闪回——高中毕业典礼那天，他偷偷溜进刘钦州家，却发现他正和组织的人密谈。他愤怒之下拿起水果刀，冲过去质问，却被刘钦州夺下刀，反手将他按在墙上。
那一晚，刘钦州说：“你要是能逃出A市，我就放你走。”
后来，他没能逃出去，刘钦州也再没出现。
“你怎么……还记得这些？”宋文熙声音发颤。
“我当然记得。”刘钦州的声音低沉，“我记得你说的第一句话，记得你第一次笑的样子，记得你生病时靠在我肩上喘气……我什么都记得。”
宋文熙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你为什么要骗我？”他几乎是带着哭腔问，“为什么要给我吃那些药？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龙影’的人？”
刘钦州沉默了很久。
“因为我不想你卷进来。”他终于开口，“但我低估了你。你比我想象的要强大得多。”
“所以你就打算一直利用我？”宋文熙怒吼，“用那些所谓的‘任务’测试我，用‘零号协议’诱导我？”
“我不是……”
“你就是！”宋文熙打断他，“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在观察我？刘钦州，你根本就没打算让我自由！”
他猛地推开刘钦州，踉跄后退，撞到了操作台。
“砰！”
全息投影突然亮起，竟是他们高中毕业合照的立体影像。
两人一动不动地看着那张照片。
照片里的刘钦州站在宋文熙身边，嘴角挂着难得的笑容。宋文熙则一脸得意，比着剪刀手。
“那时候……你不是这样的。”宋文熙喃喃。
“我不是。”刘钦州点头，“但我必须变成这样。”
“为什么？”宋文熙问，“为什么一定要是我？”
刘钦州没有回答。
“说啊！”宋文熙红着眼睛吼，“为什么是我？”
刘钦州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因为你是我唯一愿意为之下注的人。”
宋文熙愣住。
“你疯了。”他低声说，“你真是疯了。”
刘钦州看着他，眼神坚定。
“如果你真的想走，”他说，“那就试试看能不能逃出这个天文台。”
“你什么意思？”宋文熙皱眉。
刘钦州缓缓往后退了一步，风衣在风中轻轻摆动。
“我说，如果你真想逃，那就逃吧。”他重复了一遍，“但别怪我没提醒你——今晚，外面不只是苍狼的人。”
“什么意思？”宋文熙警觉起来。
刘钦州没再解释，只是转身，走向出口。
“你站住！”宋文熙喊。
刘钦州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一眼。
“你到底想干什么？”宋文熙问。
“我想看看，你到底有多想离开我。”
说完，他推开门，消失在暴雨夜中。
宋文熙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片刻后，他咬咬牙，收起匕首，快步追了出去。
——
暴雨如注。
狂风裹挟着雨水扑面而来，宋文熙冲出天文台，视线模糊。
他四下张望，却看不到刘钦州的身影。
“喂！”他喊了一声，声音被风雨吞没。
突然，身后传来金属倒地的巨响。
宋文熙猛然回头，只见一架无人机残骸从半空坠落，炸裂成碎片。
“糟了！”他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位置。
果然，不远处传来引擎声，三辆黑色越野车正快速驶来。
宋文熙转身就要跑，却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他回头一看，竟是刘钦州。
“你疯了吗？”他怒吼，“外面有埋伏你不知道？”
刘钦州没说话，只是朝他伸出手。
“把手给我。”他说。
“你当我傻吗？”宋文熙后退一步，“你是不是还想抓我回去？”
刘钦州眼神一沉：“如果你现在被抓走，就不是我抓你了。”
“什么意思？”宋文熙愣住。
“‘龙影’的人已经在路上了。”刘钦州语气冷静，“如果你不想死，就跟我走。”
宋文熙盯着他，心跳加速。
“你……真的要帮我？”
“我不知道。”刘钦州看着他，眼神复杂，“但我知道，如果现在让你一个人走，你会死。”
宋文熙咬紧牙关。
“那你呢？”他问，“你会不会在我逃出去的路上，再次把我抓回去？”
刘钦州沉默了几秒，缓缓开口：“我不知道。”
“呵。”宋文熙苦笑，“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他转身就要跑，却被刘钦州一把抓住手腕。
“等等。”刘钦州低声说，“我袖口有定位器。你把它拆下来，就能摆脱追踪。”
“你……”宋文熙震惊地看着他，“你疯了吗？你这是在背叛组织！”
“我没有疯。”刘钦州看着他，眼神坚定，“我只是……不想你死。”
宋文熙咬咬牙，迅速伸手扯下他的袖扣，藏进口袋。
“快走。”刘钦州松开他，“往南边的小路跑，那边有个废弃的排水管道，能带你离开城区。”
宋文熙看了他一眼，转身冲进雨幕。
刘钦州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掌心，那里有一道新鲜的血痕。
是刚才抓住宋文熙时留下的。
他缓缓闭上眼。
“对不起。”他轻声说。
远处，汽车引擎声越来越近。
他睁开眼，转身迎向来人。
——
\[本章完\]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