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下打量着伍恋恋，目光在她那身廉价粗糙的衣服、苍白憔悴的脸颊和局促不安的神态上扫过，最终化作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看得出来……确实不像个警察了。”
伍恋恋被他看得脸颊发烫，有些难堪地别过脸去，小声嘟囔：“您不用替我难过，真的，我不当警察已经很多年了……”
她加快脚步，只想赶紧把这个“话多”又眼神奇怪的老头送到他儿子那里。
傅隆生看着她略显仓惶的背影，浑浊的眼睛里翻涌着冰冷的算计。
当过警察？
他袖中的匕首，悄然握紧。
凌晨的码头区笼罩在灰蒙蒙的湿冷雾气里，远处警笛的喧嚣已经散去，只留下死寂般的压抑。
伍恋恋搀扶着步履蹒跚的“老人”傅隆生，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湿滑、堆满杂物的小路上。
她心里嘀咕着这老头儿子怎么还不来接人，一边还得小心避开地上的水洼和废弃的缆绳。
就在这时，傅隆生耳朵里隐藏的微型耳机传来熙旺低沉而急促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干爹，外围封锁太严，警察在拉网式排查……胡枫他们受伤了，我必须带他们先撤！我们在B点汇合！您……”
傅隆生浑浊的眼眸深处，寒光骤然一闪。
他搭在伍恋恋胳膊上的手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随即又立刻松开。他猛地停下脚步，身体剧烈一晃！
“哎哟！”他发出一声痛呼，整个人像是突然脱力，踉跄着就要往旁边一堆湿漉漉的渔网上栽倒！
“老先生！”伍恋恋吓了一跳，赶紧用力扶住他，差点被带倒，“您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傅隆生靠在伍恋恋身上，大口喘着气，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灰败，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疲惫和无奈：“哎……人老了，不中用了……腿脚……实在走不动了……这路太难走了……”他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着伍恋恋的反应。
伍恋恋看着老人痛苦的样子，心里也着急：“那您儿子电话多少？我给他打电话，让他赶紧过来接您！”
傅隆生摆摆手，喘得更厉害了：“记……记不住啊……年纪大了，脑子糊涂了……号码……都忘了……”
伍恋恋傻眼了：“那……那怎么办啊？”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总不能把老头扔这儿吧？
傅隆生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身体软软地往下滑，声音微弱：“我……我累了……走不动了……让我歇会儿……”
伍恋恋看着老人虚弱不堪的样子，再看看周围荒凉破败的环境，一股无奈涌上心头。
她咬了咬牙，认命地叹了口气：“唉……这样吧，老先生，您今晚先在我那儿凑合一宿吧。地方小，您别嫌弃就行。”
傅隆生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快的得逞光芒，但脸上立刻堆起感激和歉意：“这……这怎么好意思啊？太麻烦你了小姑娘……”
“没事没事，总不能把您扔这儿。”伍恋恋摇摇头，重新架起他，调转方向，朝着自己那个散发着鱼腥味的小屋走去。
破旧的小屋里，傅隆生被安顿在唯一一张还算干净的木板床上。
伍恋恋给他倒了杯水，又找了条还算干净的旧毯子盖上。
折腾了大半夜，她自己也累得够呛，靠在墙角一个破旧的睡袋上，眼皮直打架。
确认伍恋累呼吸平稳，似乎已经睡着后，傅隆生才悄无声息地坐起身。
他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哪里还有半分虚弱老人的模样。对着微型通讯器，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情况有变，警察咬得很紧。所有人，立刻分散，进入静默状态。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有任何动作。最近，先隐藏好。”
耳机里沉默了几秒，传来熙蒙带着深深自责的声音：“干爹，对不起……是我……”
傅隆生没等他说完，直接切断了通讯。
黑暗中，他面无表情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眼神在昏暗中闪烁着冰冷的光。
据点里，听着通讯器里传来的忙音，熙蒙、胡枫、小辛、仔仔、阿威都陷入了沉默。
空气沉重得几乎让人窒息。
计划失败，干爹被困，他们被迫分散逃亡……前所未有的挫败感笼罩着每个人。
行驶在偏僻公路的出租车里，气氛同样压抑。
小辛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打破了沉默，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的困惑：“这女人……她是属小强的吗？命也太硬了吧？怎么都弄不死？”
坐在副驾驶的阿威，擦拭着手里的枪，声音冰冷低沉：“还是枪好使。”
言下之意，之前的“意外”手段都太磨叽。
胡枫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眉头紧锁，忽然开口：“她刚才……帮了干爹。”
虽然是无心之举，但确实在关键时刻提供了庇护。
这句话让车内再次陷入沉默。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驾驶座上沉默开车的熙旺。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很稳，帽檐压得极低，看不清表情。
几秒后，熙旺的声音才响起，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听干爹的吧。”
他踩下油门，车子加速，驶入更深的黑暗。
天刚蒙蒙亮，潮湿的雾气还未散尽。
伍恋恋从睡袋里爬起来，浑身酸痛。
她看了一眼木板床上，老人似乎还在沉睡，发出均匀的鼾声。她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想了想，决定出去买点热乎的早餐回来。
老人家身体不好，又受了惊吓，吃点热的总归舒服些。
她小心翼翼地关上门，脚步声消失在门外。
几乎在门关上的瞬间，傅隆生就睁开了眼睛，眼神清明锐利，哪有半分睡意。
他迅速坐起身，动作利落地扯掉脸上那些伪装用的皱纹贴片和花白鬓角，露出原本冷硬的面容。他对着通讯器，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沉稳：“熙旺，开车来接我。位置发给你。”
“好的，干爹。”熙旺的声音立刻传来。
伍恋恋拎着两杯热豆浆和几个刚出炉的包子，小跑着回到小屋。
推开虚掩的门，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木板床上空空如也，毯子叠得整整齐齐。
那个“虚弱”的老人，连同他那个破旧的布包，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伍恋恋站在门口，愣了好一会儿。清晨微凉的风从敞开的门吹进来，带着海水的咸腥。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还冒着热气的早餐，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声嘟囔了一句：“唉……买多了，一个人也吃不完呀。”
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在雾气弥漫的码头区边缘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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