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天绫缠在腰间,温热的触感紧贴着皮毛,另一端系在哪吒腕间,像一道无声的契约,更像一道无法挣脱的缰绳。他略一用力,我便不由自主地被扯着跟踉跄跄向前。
北冥之眼。
这名字本身就带着沉沦和死寂。脚下的冰层坚硬如铁,泛着幽蓝的死光,踩上去连回声都被吞噬。极光在上空扭曲蠕动,投下的光变幻莫测,却毫无暖意,只照得这片无边无际的冰原更加鬼气森森。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古老得令人心慌的寒意,丝丝缕缕,无孔不入,试图钻透哪吒渡来的那股暖流,重新冻结我的骨髓。我亦步亦趋地跟在哪吒身后,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混天绫的长度刚好允许我落在他一步之后。
他走得不快,但每一步都踏得极稳,红衣是这片黑白蓝绝望色块中唯一的浓烈。风火轮收敛了所有烈焰,安静悬浮,混天绫的另一头在他腕间低垂,随着步伐轻微晃动。
寂静。死一样的寂静。
只有我们踩碎偶尔松脆冰面的细微声响,以及我压抑不住的、因为紧张和残余寒冷而粗重的呼吸。
他突然停下。
我猝不及防,差点撞上他的后背,慌忙刹住脚。
他没回头,声音在这绝对寂静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带着点回音:“怕了?”
我盯着他挺拔却透着孤戾的背影,喉头发紧,不敢回答。
“怕就对了。”他像是也不需要我的回答,自顾自说下去,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这地方,上古时期冻死的凶兽怨灵,随便拎一个出来,嚼你这样的,不够塞牙缝。”
我腿一软。
他似乎能感知到我的恐惧,低笑了一声,那笑声又冷又空:“抖什么?现在知道你归的是谁了?”
他继续往前走,混天绫绷紧,将我重新拖行向前。
“跟紧点。丢了,可真就没了。”
我几乎是手脚并用,死死跟着他的脚步,眼睛都不敢乱瞟,总觉得极光闪烁的阴影里,藏着无数双冰冷窥视的眼睛。
又走了不知多久,时间在这里仿佛也凝固了。前方的冰原出现巨大的裂缝,深不见底,寒意如同实质的刀锋从深渊里刮上来。冰裂缝隙之间,只有几处尖锐孤耸的冰柱勉强可作落足点。
哪吒停下,扫了一眼,毫不犹豫地踏上一根最细最险的冰柱。
那冰柱在他脚下微微一颤。
我吓得心脏骤停。
他却如履平地,几步便跃到对岸。混天绫瞬间被扯直,我还在原地,望着脚下那吞噬一切的黑暗深渊,头皮发麻。
“过来。”他站在对岸,声音没有任何催促,只是平静地命令。
“我…我不敢…”我声音发颤,爪子抠着冰面,试图后退,却被腰间的混天绫固定住。
“不敢?”对岸的他挑眉,“那就留在那儿喂怨灵。”
他说得轻描淡写,我却毫不怀疑其真实性。求生欲压倒了一切,我闭上眼睛,尖叫着猛地向前一跃!
预想中坠落的失重感没有传来。
腰间的混天绫骤然发热,一股柔和却强大的力道托了我一下,将我稳稳地“拎”到了对岸,摔落在哪吒脚边。
我惊魂未定,大口喘气。
头顶传来他没什么情绪的声音:“这不是过来了?”
我抬起头,他正垂眸看着我,红瞳里映出我狼狈不堪的样子,却没有丝毫意外,仿佛早就知道混天绫会护着我。
他早就知道。
刚才那副作壁上观、逼我跳崖的恶劣姿态,全是装的!
我不知哪来的勇气,脱口而出:“你…你故意的!”
他嘴角似乎极快地勾了一下,又迅速压下,恢复那副冷冰冰的模样:“练练你的胆子。归了我,这点阵仗就吓破胆,像什么话。”
说完,不再看我,转身继续前行。只是那系在他腕间的混天绫,似乎…不再绷得那么紧了,留给了我一点点喘息的余地。
我爬起来,默默跟上。看着他那仿佛能劈开一切绝望的背影,心里那点愤怒和恐惧奇异地交织着,慢慢沉淀成一种更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
这北冥之眼无边无际,危机四伏。
但他好像…真的能扛过去。
而我,被他用一根混天绫拴着,似乎…暂时也是安全的?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前方他的脚步又是一顿。
这一次,他周身的气息瞬间变了。
不再是之前的冰冷空茫,而是骤然绷紧的、如同即将出鞘利刃般的极致凌厉!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只见远处的一座冰山后,缓缓转出一个人影。
不,那不是人。
它通体由幽蓝的寒冰凝结而成,身形模糊不定,没有五官,只有两个空洞的眼窝里,燃烧着两簇幽绿色的、冰冷死寂的火焰。它所过之处,连空中飘浮的冰尘都瞬间凝固、跌落。
一股远比物理低温更可怕的、能冻结灵魂的寒意,扑面而来。
哪吒手腕一抖,混天绫如活物般瞬间将我卷起,向后抛离数丈,稳稳落在一块冰岩之后。
“待着别动。”
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冷肃,火尖枪已然在手,烈焰轰然爆发,赤红的枪芒撕裂这片死寂的幽蓝,将他周身映照得如同降临凡间的烈焰战神。
那冰晶怨灵发出一阵无声的咆哮(我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冲击元神的尖啸),化作一道蓝色残影,裹挟着能湮灭一切的极寒,猛扑而来!
烈焰与极寒,轰然对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