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淮怡是被饿醒的。
眼皮黏得像涂了蜜,他费了半天劲才掀开条缝,朦胧光线里先映入眼帘的,是自己蓬松的尾巴尖——雪白雪白一蓬,尾尖那撮浅金软毛尤其显眼,正随着呼吸轻轻扫着丝绒被面,像团会动的云絮。
“……”
他盯着尾巴尖愣了愣,才后知后觉想起这是新身体的零件。毛茸茸的,触感好像不错?他试着动了动耳朵,耳尖软软垂下来,蹭到枕头上的绒毛,舒服得让他睫毛颤了颤。
饿意顺着喉咙爬上来,空落落的胃里泛起细碎的痒。他慢吞吞侧过身,尾巴下意识蜷到身侧,像条暖和的小毯子。阳光透过纱帘漫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点,雪白的长发乱糟糟铺在枕头上,活像只没睡醒的小狐狸。
“小少爷?”
侍女轻手轻脚走进来,手里端着的托盘上飘着甜香。看见他睁着眼,侍女明显松了口气,“您醒啦?厨房炖了奶糊,加了点蜂蜜,您尝尝?”
莫淮怡没说话,只是把尾巴尖往她那边挪了挪,又用眼神瞟了瞟自己的肚子。
侍女被那截摇摇晃晃的金尖逗笑了,赶紧放下托盘来扶他:“饿坏了吧?慢点儿起。”
转移到轮椅上时,他的尾巴没地方放,只好搭在轮椅扶手上,蓬松的毛团占了小半张扶手。侍女给他盖薄毯时特意留了空隙,让尾巴能舒舒服服摊着。奶糊盛在浅口银碗里,米白色的糊糊上淋着琥珀色的蜜,甜香混着奶香飘过来,莫淮怡的鼻子动了动。
他握着小巧的银勺,一勺一勺往嘴里送,腮帮子慢慢鼓起来,像只偷吃东西的仓鼠。阳光晒得他暖洋洋的,尾巴尖无意识地轻轻敲着扶手,发出“噗噗”的轻响。
“小少爷,下午裁缝要来量尺寸,将军让人送了礼服料子来。”侍女收拾碗碟时轻声说。
莫淮怡含着勺子点头,眼睛半眯着,尾巴尖扫过扶手边缘的晶石,沾了点细碎的光。他现在困得厉害,脑子里只模模糊糊飘过“礼服”两个字,随即就被涌上来的倦意盖了过去。
侍女把他推到窗边就退出去了。莫淮怡仰着头晒太阳,没多久就耷拉着脑袋打起了盹,尾巴从扶手上滑下来,软乎乎地垂在轮椅侧面,像团堆在那儿的雪团。
不知过了多久,沉稳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
莫淮怡的耳朵尖猛地抖了一下,眼睛没睁,尾巴却先一步绷紧了——是那个气场很强的男人。他下意识往轮椅深处缩了缩,尾巴慌忙卷回来,紧紧贴在身侧,像只被惊到的小动物。
凛柯凯琪推开门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轮椅上的人歪着头睡得正香,长发滑下来遮住半张脸,露出的下颌线尖尖的,透着点没长开的稚气。那截雪白的尾巴警惕地圈在腰侧,尾尖的浅金软毛却不听话地微微颤着。
和记忆里张牙舞爪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皱了皱眉,视线扫过房间。床头柜上的碗空得干干净净,轮椅扶手上没有乱堆东西,连那截碍眼的尾巴都规规矩矩收着——意外地……不讨厌。
莫淮怡感觉到那道目光落在自己尾巴上,紧张得绒毛都要炸开了。他屏住呼吸装睡,耳朵却忍不住微微动了动,捕捉着对方的动静。
脚步声停在他面前。
“礼服料子放在衣帽间了。”凛柯凯琪的声音低沉,像冰块撞在玉石上,“让裁缝量完尺寸就送过去。”
莫淮怡没敢应声,只是尾巴尖又往回缩了缩。
沉默在空气里蔓延。他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从尾巴移到他脸上,停留了很久,久到他以为自己快要装不下去时,脚步声终于又响了起来,朝着门口走去。
就在他松了口气的瞬间,垂在轮椅侧面的尾巴突然被轻轻碰了一下。
很轻,像羽毛扫过,带着点微凉的触感。
莫淮怡浑身一僵,尾巴“唰”地竖了起来,蓬松得像朵炸开的蒲公英。他猛地睁开眼,正好看见凛柯凯琪转身的背影,对方的手似乎顿了一下,随即就消失在门外。
房门合上的声音传来,莫淮怡还维持着尾巴炸开的姿势,耳朵尖红得快要滴血。
他低头看着自己蓬松的尾巴,又摸了摸被碰到的地方,脑子里乱糟糟的。
刚才……是他碰到了?
还是错觉?
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尾巴上,雪白的绒毛泛着柔和的光。莫淮怡慢慢把尾巴圈回来,抱在怀里揉了揉,冰凉的耳朵尖终于慢慢恢复了原色。
他打了个哈欠,倦意再次涌上来。
管他呢。
反正……尾巴好像也不讨厌被碰。
莫淮怡靠在轮椅上,重新闭上眼睛,怀里的尾巴轻轻晃了晃,像在回味刚才那一下微凉的触感。阳光暖暖地洒在他身上,没多久,均匀的呼吸声响起,那截雪白的尾巴又软下来,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像团晒在阳光下的棉花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