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位看官,上回书说到高思纶带着高行周投奔高平关守将李从珂,隐姓埋名化名 “郭老汉”,在将军府做了杂役。这昔日的将门虎弟,如今却要挑水劈柴,忍辱偷生,只为守护兄长留下的血脉与枪谱。真是 “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乱世之中,英雄末路,怎不令人唏嘘!
书接前文,高思纶在将军府安顿下来,每日天不亮就起身干活。挑水、劈柴、打扫庭院,这些粗笨活计对当年在幽州军中带过兵的他来说,本该不在话下,可背上的箭伤未愈,加上连日奔波耗损了元气,没过几日就累得腰酸背痛,晚上倒在柴房的草堆上,倒头就睡。
高行周虽然只有五岁,却格外懂事。他见三叔辛苦,就主动帮着扫地、喂马,府里的仆役们见这孩子机灵,倒也没人欺负他。只是守将李从珂的儿子李存信,年方七岁,仗着父亲是关主,在府里横行霸道,见高行周穿着补丁衣裳,就常常出言嘲讽。
“野小子,看你这穷酸样,是从哪里来讨饭的?” 李存信带着几个家仆的孩子,挡住高行周的去路。高行周虽小,却有股不服输的性子,昂着头道:“我不是讨饭的,我是郭三叔的侄子!” 李存信 “嗤” 了一声:“一个杂役的侄子,还敢顶嘴?给我打!”
几个孩子围上来要动手,高行周虽没学过武艺,却记得父亲高思继生前说过 “遇事不能怂”,当下抡起手里的柴刀(当然没开刃),吓得那几个孩子连连后退。正在这时,高思纶挑着水过来,见状大喝一声:“行周!不得无礼!”
他放下水桶,连忙向李存信道歉:“小少爷恕罪,这孩子不懂事,我替他给您赔不是!” 李存信叉着腰道:“郭老汉,管好你的野小子!再敢顶撞我,就把你们叔侄俩赶出去!” 高思纶连连点头称是,拉着高行周回了柴房。
一进柴房,高思纶就沉下脸:“行周,我怎么跟你说的?在这府里要谨言慎行,莫要惹事!” 高行周委屈地哭了:“是他先骂我,还想打我!” 高思纶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可咱们现在寄人篱下,不得不低头。你爹当年教你‘枪先护民’,可若连自己都护不住,还谈什么护民?”
他从怀中掏出那本《高家枪谱》,借着柴房的微光翻开:“你看这枪桩,看似简单,实则是枪法的根基。‘未成人前,莫显锋芒’,这是你爹的教诲,也是咱们能活下去的根本。从今天起,每晚三更,我教你扎枪桩,记住,只能在柴房里练,万万不能让外人看见。”
高行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擦干眼泪:“三叔,我学!我一定好好学,将来保护你!” 高思纶摸了摸他的头,眼中满是欣慰,却也藏着一丝苦涩 —— 这高家枪本是保家卫国的绝技,如今却只能在柴房里偷偷传授,真是造化弄人。
从此,每到夜深人静,柴房里就多了一道小小的身影。高思纶用一根木棍当枪,教高行周扎枪桩。“双脚分开与肩同宽,膝盖微屈,腰要稳,肩要沉,枪要直……” 高思纶一边示范,一边纠正行周的姿势,“记住,枪桩是根基,扎得越稳,将来枪法才能越扎实。”
高行周学得格外认真,小小的身子一站就是一个时辰,汗水浸湿了衣衫也不叫苦。高思纶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从不心软 —— 他知道,这乱世之中,只有学好武艺,才能保命,才能将来重振高家声威。
白日里,高思纶依旧做着杂役的活计,只是更加小心谨慎。他见李从珂虽收留了他们,却对他们始终保持距离,府里的仆役也大多势利眼,见他们叔侄老实,有时还会把脏活累活推给他们。高思纶从不计较,总是默默承受,他知道,能有个安身之所已是万幸。
这日,李从珂在府中宴请部将,命高思纶去后厨帮忙。席间,有部将说起幽州之战,叹道:“可惜了高思继将军,一代枪神,竟落得自刎的下场!听说他那杆白马银枪天下无敌,可惜没能亲眼见识。” 另一人接道:“谁说不是呢?听说朱温悬赏千金捉拿高家余党,若是能找到高家枪谱,可就发大财了!”
高思纶在后厨听得真切,手中的盘子 “啪” 地掉在地上摔碎了。李从珂闻声看过来,眉头一皱:“郭老汉,慌慌张张地做什么?” 高思纶连忙跪下:“小人该死,不小心打碎了盘子!” 李从珂盯着他看了半晌,缓缓道:“无妨,下去吧。”
高思纶如蒙大赦,退出宴会厅,后背已被冷汗湿透。他这才意识到,这高平关也并非绝对安全,高家的身份就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引爆。他暗下决心,一定要让行周尽快学好枪法,万一出事,也好有自保之力。
晚上教枪时,高思纶把席间听到的话告诉了高行周,沉声道:“行周,你听明白了吗?外面有很多人在找咱们,想要抢你爹留下的枪谱。咱们必须更加小心,枪法不到家,绝不能在人前显露。” 高行周握紧小拳头:“三叔放心,我不会让他们抢走枪谱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高行周的枪桩扎得越来越稳,高思纶开始教他一些简单的枪法招式,都是些基础的格挡、突刺,没有花哨的动作,却招招实用。高行周悟性极高,一点就透,常常练到忘记时间,直到高思纶催促才肯休息。
转眼两年过去,高行周长到七岁,个头高了不少,身子也结实了。他平日里依旧在府里打杂,只是眼神比以前更加沉稳,遇到李存信的挑衅,也能忍则忍,不再轻易冲动。高思纶看在眼里,知道这孩子长大了,也懂事了。
这日,李从珂带着部将在府中演武场操练,命仆役们在一旁伺候。高思纶带着高行周负责送水,远远地看着场中将士演练武艺。李从珂的枪法也算不错,只是比起高思继的巧枪,还差了不少火候。
李存信在一旁看得手痒,也拿起一把木枪比划,却学得四不像,惹得众人哈哈大笑。李存信恼羞成怒,看到角落里的高行周,喊道:“野小子,你敢不敢跟我比一比?” 高行周刚要说话,被高思纶一把拉住,低声道:“不可!”
李存信见状,更加得意:“怎么?不敢了?我就知道你是个胆小鬼!” 高行周年轻气盛,哪里受得了这般嘲讽,挣脱高思纶的手,走到演武场中央:“比就比!你想比什么?” 李存信没想到他真敢应战,愣了一下,随即道:“就比扎枪桩!谁扎得久谁赢!”
两人在演武场中央站定,李从珂和部将们饶有兴致地看着。高思纶在一旁暗暗捏了把汗,生怕行周露出破绽。只听李从珂喊了声 “开始”,两个孩子都扎起了枪桩。
起初,两人都还站得笔直,可没过半个时辰,李存信就开始摇晃,额头上冒出冷汗,双腿不停地打颤。而高行周虽然也满头大汗,却站得稳稳的,呼吸均匀,显然是扎过多年枪桩的底子。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李存信 “扑通” 一声摔倒在地,大口喘着气。高行周却依旧站在那里,纹丝不动。演武场上一片喝彩声,李从珂也忍不住点头称赞:“这孩子倒是有股韧劲!”
高思纶却吓得魂飞魄散,连忙上前把高行周拉下来,对李从珂道:“将军谬赞了,这孩子瞎站着玩呢,当不得真!” 李从珂深深看了高行周一眼,又看了看高思纶,缓缓道:“郭老汉,你这侄子,不简单啊。”
高思纶心中一紧,连忙道:“哪里哪里,就是孩子性子倔,能熬罢了。” 他不敢再多说,拉着高行周匆匆离开演武场。回到柴房,高思纶一把将枪谱藏好,怒道:“行周!我怎么跟你说的?不让你在人前显露,你偏不听!刚才多危险,差点就暴露了!”
高行周也知道自己闯了祸,低着头不敢说话。高思纶叹了口气:“罢了,也不能全怪你。只是从今往后,咱们要更加小心。这演武场之事,就当是个教训,记住‘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
果然,没过几日,李从珂就找高思纶问话:“郭老汉,你那侄子,以前是不是学过武艺?” 高思纶心中咯噔一下,面上却故作平静:“将军说笑了,一个乡下孩子,哪里学过什么武艺?不过是从小跟着我干农活,力气大些罢了。”
李从珂盯着他看了半晌,见他神色坦然,才缓缓道:“也是。如今这乱世,学点防身的本事也好。只是高平关不比别处,人多眼杂,让他少在外面惹事。” 高思纶连忙点头称是,心中却暗自庆幸 —— 看来李从珂虽然起了疑心,却没有深究。
经此一事,高思纶教枪更加谨慎,不仅只在深夜传授,还常常更换招式,避免行周在无意中露出高家枪的痕迹。高行周也吸取了教训,平日里更加低调,只是练枪更加刻苦,他知道,只有尽快学好武艺,才能保护三叔,才能不负父亲的期望。
时光飞逝,又是一年过去。高行周八岁了,个头又长高了不少,眉宇间已有了几分少年人的英气。他的枪桩扎得越发扎实,简单的枪法招式也运用得炉火纯青,只是从未在人前显露。高思纶看在眼里,既欣慰又担忧 —— 欣慰的是高家有后,担忧的是这孩子性子太急,怕他将来忍不住惹出祸事。
这日,高思纶奉命去关下搬运粮草,高行周跟着帮忙。正忙碌间,忽听一阵喧哗,只见几个守城的士兵正在欺负一个卖菜的老汉,不仅抢了菜,还动手打人。高行周见状,按捺不住怒火,冲上去喊道:“你们怎么能欺负老人家!”
那几个士兵见是个半大孩子,笑道:“哪里来的野小子,也敢管爷爷们的闲事?” 说着就要推搡高行周。高思纶见状,连忙上前拉住行周,向士兵们道歉:“各位军爷恕罪,孩子不懂事,多有冒犯!”
士兵们骂骂咧咧地走了,高行周却委屈地对高思纶道:“三叔,他们太过分了!你不是说高家枪是用来护民的吗?为什么咱们不管?” 高思纶叹了口气:“行周,咱们现在自身难保,哪有能力管别人?等你将来有了本事,再行侠仗义也不迟。”
他拉着高行周走到僻静处,沉声道:“记住,护民也要看时机。咱们现在连自己都护不住,贸然出头,不仅救不了别人,反而会把自己搭进去。‘未成人前,莫显锋芒’,这句话你一定要记牢!” 高行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中却埋下了行侠仗义的种子。
回到府中,高思纶见高行周依旧闷闷不乐,知道这孩子心里有气。晚上教枪时,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纠正行周的动作,而是叹了口气:“行周,你是不是觉得三叔很懦弱?” 高行周摇摇头:“不是,我知道三叔是为了咱们好。”
高思纶从怀中掏出枪谱,翻到其中一页:“你看这里,你爹写的‘枪可护民,亦可误国’。这护民二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逞一时之勇不算本事,能忍辱负重,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才是真正的英雄。你爹当年为了幽州百姓,不惜自刎,那才是真正的护民。”
高行周看着枪谱上父亲的字迹,又想起三叔这些年的辛苦,终于明白了三叔的苦心,重重地点了点头:“三叔,我明白了。我会好好练枪,等将来有了本事,一定像爹一样护民,绝不让你失望!” 高思纶欣慰地笑了,眼中却忍不住泛起泪光。
日子依旧平淡地过着,高思纶叔侄在高平关小心翼翼地生活着,柴房里的秘密传授从未间断。高家枪的火种,在这乱世之中,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延续着。只是高思纶知道,平静的日子不会太久,以行周的性子,迟早会惹出祸事,而他们隐藏的身份,也迟早会暴露。
这日,李从珂突然召见高思纶,神色凝重地告诉他:“郭老汉,最近朱温的人在高平关一带活动频繁,好像在搜查什么人。你们叔侄俩最近最好少出门,凡事多加小心。” 高思纶心中一紧,连忙道谢:“多谢将军提醒,我们会注意的。”
回到柴房,高思纶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高行周,沉声道:“看来朱温的人还是找来了。行周,从今天起,咱们暂停练枪,枪谱也必须藏得更隐蔽些。万一出事,你就带着枪谱往南逃,去找你爹的旧部,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活下去,都要把高家枪传下去!”
高行周虽然年幼,却也意识到了危险,紧紧握住三叔的手:“三叔,我不逃!要走咱们一起走!” 高思纶摸了摸他的头,眼中满是不舍:“傻孩子,咱们一起走目标太大。你是高家的希望,必须活下去!这是你爹的遗愿,也是三叔的命令!”
夜色渐深,柴房里一片寂静,只有两人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高思纶知道,一场风暴即将来临,他们在高平关的平静日子,恐怕要到头了。而高行周也紧紧攥着拳头,心中暗暗发誓: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保护好三叔,保护好枪谱,绝不能让高家的忠义之名蒙尘!
欲知高思纶叔侄能否在高平关继续藏身,朱温的人是否会发现他们的踪迹,咱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