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微风中不断漂浮,每一次试图浮在上空,都被沉重的困意和眩晕拖拽回去。高途在一片混沌中挣扎,感官逐渐回归,最先感受到的是身下过分柔软丝滑的床单触感,以及脑后枕着的蓬松枕头。
这不属于他那间破旧的小屋,更不属于沈文琅的家
他猛地睁开眼,剧烈的头痛和残留的眩晕感让他视野有些模糊,但眼前的景象依旧清晰得刺眼。
他目光所及便是天花板上垂落着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着柔和的光线;墙壁是繁复的暗纹壁纸,身下是一张宽大得惊人的欧式大床,床柱雕花精致。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清冽的木制淡香,优雅却带着诡异。
他动了动,心瞬间沉到谷底,他的手腕和脚踝都被柔韧的锁链束缚住,被牢牢固定在了床柱上,用力拽了拽,但凭借他目前病中虚弱的力气,根本无法挣脱。
这是哪里?是被那个男人喷雾放倒……
可怎么会被抓到这样的一个地方?
高途强迫自己冷静,侧过脸咳嗽了几声,压下喉咙因感冒产生的干痒与恶心感。
他无法动弹,只能简单环视四周。房间很大,类似高级酒店的套房。除了这张床,还有一组丝绒沙发,一个小型吧台,以及一扇紧闭的、看起来异常厚重的房门。巨大的落地窗被厚重的窗帘所遮挡,这个房间只有奢华的壁灯照亮。
为什么没有人?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之前有没有给沈文琅挂过去?
他侧头看了下被绑住的左侧,空落落的手腕令他心里猛地一惊。
就在这时,极其轻微的“咔哒”声传来,那扇厚重的房门被无声地推开一道缝隙。
高途立刻闭上眼,调整呼吸,伪装成尚未清醒的模样,耳朵机敏注意着周围的动向。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每一下都牵扯着发胀的太阳穴。
“咚,咚……”高途仿佛能听见心脏的跳动声。
脚步声消失在高级地毯上,一个穿着黑色西装、身形魁梧的男人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步履轻得几乎听不见。他先是站在门口观察了床上的高途几秒,然后才缓步靠近,似乎在确认他的状态。
高途能感觉到对方审视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他极力控制着睫毛的颤动和呼吸的频率,装作睡着的样子。
那人看了一会儿,似乎确认高途仍在昏迷中,便转身走到了房间一角,背对着床,拿出手机,压低声音通话。
“老板,他还没醒。”男人的声音刻板而恭敬,“……是,药量可能稍微重了点,他体质较弱,加上他本身就在发烧……明白,我会注意。”
高途心中凛然,还是冲动了,果然幕后主使没这么容易出现。他趁着对方背对自己的机会,更加仔细地打量这个房间,寻找任何可能逃脱或传递信息的契机。可四肢都被控制住,那个定位手表……不知道藏在哪。
就在这时,或许是感冒带来的鼻塞让他对空气流动更敏感,身边人的经过带动气流让高途不受控制地低喘一声。
背对着他的男人动作瞬间停顿,即使没有回头,高途也能感觉到那股骤然凝聚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他立刻重新屏住呼吸,但已经晚了。
男人缓缓转过身,锐利的目光精准地锁定在高途脸上,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带着职业性的警惕。他显然察觉到了高途刚才那细微的动静。
他没有再靠近,而是再次拿起手机,语气更加恭谨:“老板,他好像醒了。”
话音刚落,房间一面的墙壁上,一块原本与壁纸融为一体的区域突然下降,露出了一个巨大的显示屏。屏幕上是一片深邃的暗色,看不到任何人像,
只有一个经过处理的、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声通过隐藏的音响传了出来,回荡在空旷华丽的房间里。那声音透着着一种天生的压迫感,语速平稳,用词甚至堪称礼貌,但每一个字都透着冰冷的距离感。
“高先生,你醒了。”声音响起,仿佛早已洞悉一切,“感觉如何?我手下的人办事实在粗糙,让你受惊了。”
身下的床正在运转,上半身顺着电动床被缓缓扶起,心知伪装已无意义,索性睁开了眼睛,直视着那块发亮的屏幕,尽管他看不到说话的人。他的声音因发烧和干渴而沙哑:“你是谁?”
屏幕那边语气依旧没有什么变化“高先生可以叫我“林”。”
“好,林先生,这就是你的‘请’法?未免太缺乏诚意。”高途大脑飞速转动,并没有哪家公司有姓林的老板。
屏幕那头传来一声极轻的低笑,仿佛在笑他的不识时务。或者没想过他会是这个反应。
“特殊情况,特殊手段。我代他们向你致歉。尤其是,在你身体不适的时候,用这种方式请你过来,确实失礼。”话语听起来客气,在高途看来却更像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毫无诚意可言。
高途没有接话,他在快速思考。对方知道他不舒服,说明对他的行踪乃至身体状况都有相当程度的掌握。他直接问道:“带我来这里想做什么?”
“我是谁并不重要。”那个低沉的声音缓缓说道,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重要的是,我想提醒高先生,以及你那位能力出众的老板——沈文琅先生。”
高途瞳孔微缩,果然和沈文琅有关。
声音继续不疾不徐地传来:“有些项目,碰了会烫手,有些人……远了是风景,近了,可能就是陷阱。” 话语在这里刻意停顿了一下,带着一种意味深长的暗示。“无论是人,还是事,不该动的念头,最好不要动。安分守己,才能长久。”
他试图从这模糊的警告中捕捉更多信息:“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如果是商业竞争,何必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商业竞争?”屏幕里的声音似乎觉得这个词很有趣,“你可以这么理解。但规则,由我来定。今天请你来,只是一个小小的警示。希望高先生能把我这番话,原原本本地带给沈总。”
就在这时,高途忍不住偏过头,剧烈地咳嗽起来,肺部的震动让他头晕目眩,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也更加苍白。病弱的身体在此刻成了他无法掩饰的弱点。
屏幕那头沉默了片刻,再次开口时,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伪装的关切,但更多的是命令:“看来高先生病得不轻。这样虚弱,回去怕是也无法好好传达我的意思。”
高途心中警铃大作,强忍着咳嗽抬起头:“你想干什么?”
那个低沉的声音温和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残酷说道:“似乎,高先生也有一些信息素的病症,没关系,我给你一点‘帮助’,让你能好好休息,也更能记住这次谈话。这是我送你的……一份小礼物。”
他话音刚落,那个一直静立在一旁像是一个隐形人一样的黑衣男人便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个精致的小型金属盒,打开,里面是一支预先灌装好透明液体的注射器。
高途的心脏猛地一缩,挣扎起来,铁链勒进他的手腕,带来一阵钝痛。“别碰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给我注射什么?!”
他的反抗在绝对的禁锢面前显得徒劳。黑衣男人面无表情地走近,熟练地排空了注射器里的空气,冰冷的针尖在灯光下闪烁着寒光。
“放心,不会要你的命。”屏幕里的声音依旧平稳,仿佛在谈论天气,“只是会让你辛苦一些,让你安静下来,好好思考的东西。希望下次见面,高先生能够更好的把握“分寸”。”
冰冷的酒精棉擦拭在手臂皮肤上,激起一阵战栗。高途没有再挣扎,只是死死地盯着那块发亮的屏幕,试图穿透那层电子屏障,看清后面那张隐藏的脸。
“他不会放过你……”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低沉的声音轻笑一声,带着绝对的自信:“随时恭候。”
针尖刺入皮肤,冰冷的液体顺着推进器的下滑,迅速注入他的静脉。一股异样的感觉瞬间沿血管蔓延,比先前的迷药更为猛烈,带着一种强制性的平静。可紧接着,如岩浆般的燥热汹涌而来,灼烧着他的意识。
“唔……”高途强忍着这股灼热,嘴唇被牙齿狠狠咬破。
视野开始扭曲、变暗,水晶吊灯的光芒碎裂成无数光斑,那个低沉的声音仿佛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带着最后的警告:
“记住我的话,高途。以及……代我向沈文琅问好。”
沈文琅!
强烈的恐惧带着担忧如同最后的火花,在彻底沉沦的黑暗中一闪而过,随即被汹涌而来的药效彻底淹没。高途的头无力地垂向一边,陷入了无边的、被迫的昏迷之中。豪华的房间里,只剩下清冷的香气,以及屏幕上那唯一的亮光,最后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