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深处,小兔子的窝正藏在三棵老槐树之间围绕的洞穴里。它的窝是用它精心挑选去年的干稻草铺的底,内壁糊着柔软的蒲公英和它身上最软和的绒毛,洞口被茂密的苔藓类植物挡着,只留一个刚好容它蜷着身子钻进去的圆口,既安全又温暖。
此刻小兔子正蹲在窝边,用前爪把最后一片芭蕉叶塞进洞口的缝隙——它早上听见狐狸说今天有雨,特意加固了巢穴,要不然就没有地方躲雨了。
可雨来得比预想中要快的多,而且更加凶猛。先是天边响一声惊雷,然后风就呼呼的刮,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噼里啪啦地打在它放置的的大叶子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小兔子想着要赶快躲进洞里,刚把脑袋缩回窝,就听见身后传来“嗷呜”一声,带着点狼狈的闷响。
它猛地回头,只见一只大灰狼正站在离窝不远的地方,浑身灰黑色的毛被雨水打得透湿,一缕一缕地贴在身上,显得格外瘦小——当然,只是相对它平时威风的样子而言,它小兔子知道可知道,大灰狼最爱吃它这种肥肥的小兔子了。
大灰狼的耳朵耷拉着,尾巴夹在腿间,前爪不安地扒拉着泥土,鼻尖上还挂着一滴雨水,顺着黑色的鼻尖往下滑,像一只大狗狗。
“喂,小家伙,”大灰狼的声音有点沙哑,大概是被雨淋了又吹了风,“你这窝……能不能让我挤挤?雨太大了,我找不到躲的地方。”它说着,就往洞口挪了挪,庞大的身躯一靠近,立刻把洞口的光线挡了个严实。
小兔子吓得往后缩了缩,炸了毛,两只长耳朵“唰”地竖了起来,又飞快地贴在背上,大灰狼好凶。
它看着大灰狼的脑袋——光是那毛茸茸的脑袋,就比洞口大了一圈,更别说后面还有宽厚的身体,还有一条甩一下就能给自己甩飞的大尾巴,自己的洞怎么可能住的下?
“不行!不行的!”小兔子急得直跺脚,声音细细的,带着哭腔,“你太大啦!会把我的窝压塌的!里面还有我攒了好久的胡萝卜和果子呢!”
大灰狼大概是真的冷坏了,打了个哆嗦,又往前凑了凑,试图把前爪伸进去试试。可它的爪子刚碰到放置的大叶子,就听到“啪”的一声,叶子断了。
“哇——”小兔子这下彻底忍不住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下来,顺着毛茸茸的脸颊往下掉,滴在胸前的白毛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你弄坏我的窝了!呜呜……这是我好不容易搭的……雨好大,我好怕……你别碰它……你是坏蛋……你起来……呜……”它一边哭,一边用前爪护住洞口,小小的身子抖得像风中的树叶。
大灰狼看着它哭得抽噎的样子,伸到一半的爪子停住了。它其实没真想抢兔子窝,只是淋了雨,浑身发冷,又困又饿,看到个能躲雨的地方就急了。
这会儿见小兔子哭得可怜,它反而有点手足无措,尾巴轻轻晃了晃,又赶紧停下,瓮声瓮气地说:“别哭了,我不碰就是了。”
可雨越下越大,风中带着雨丝往洞里灌,小兔子虽然躲在窝里,耳朵尖还是被打湿了,哭的前胸毛毛也湿透了,凉飕飕的。
它抽抽噎噎地抬头,看见大灰狼正背对着它趴着,把后半截身子挡在洞口方向,好像是想替它挡点雨。雨水顺着大灰狼的脊背往下流,汇成小溪似的,滴在地上,溅起泥水。
好脏啊
小兔子看了看自己白白的毛,又看了看它湿透的背影,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可是它好怕啊。
它吸了吸鼻子,用爪子抹了抹眼泪,忽然想起自己秋天掉毛的时候,攒了一捧最柔软的绒毛,本来想等冬天做个肚肚垫的。
“喂,大、大灰狼,”小兔子瓮声瓮气的声音,带着哭后的鼻音,“你、你等一下。”它说着,转身往窝深处钻,小爪子扒拉着稻草,翻出一个用树叶包着的小包袱。它叼着包袱钻出窝,踮起脚尖,把包袱往大灰狼面前递,这家伙好高。
大灰狼低头看着那个小小的包袱,有点疑惑地用爪子勾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团蓬松的灰白色绒毛,摸起来软乎乎的,还香香的,还带着点阳光的味道。“这是……?”
“这是我最喜欢的毛毛,”小兔子吸了吸鼻子,红红的眼睛圆溜溜的,“我、我给你做个帽子吧,能挡点雨。”
它说着,就踮起脚尖,笨拙地用爪子把绒毛往大灰狼头上拢。绒毛很轻,被风吹得有点飘,小兔子急得直打喷嚏,又用牙齿小心翼翼地把绒毛咬在一起,绕着大灰狼的耳朵编了个大大的毛帽子,刚好能盖住它的脑袋和耳朵。
“好啦,”小兔子退后一步,看着自己的杰作,有点自豪,又有点不好意思,“这样就不冷了吧?”
大灰狼愣了愣,抬手碰了碰头上的毛帽子,软软的,暖暖的,还带着点小兔子身上的青草香,竟然真的不那么冷了,小兔子好香,好可爱呀。
它看着小兔子冻得有点发红的鼻尖,忽然弯下身子,用前爪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把小兔子抱了起来,放在自己怀里——刚好能让小兔子蜷在它毛茸茸的胸前,被干燥的绒毛裹着。
“这样,你也不会被雨淋到了。”大灰狼的声音放得很轻,怕吓着怀里的小家伙。
小兔子被它抱着,闻着它身上淡淡的鸢尾香,忽然觉得不那么怕了。
“给你”小兔子拿出一根胡萝卜递给大灰狼,自己又掏出一根。
雨还在下,噼里啪啦地打在大灰狼的背上,可它怀里却是暖烘烘的。小兔子往它怀里蹭了蹭,把脑袋埋进柔软的毛里,小声说:“谢谢你,大灰狼。”
大灰狼没说话,只是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它的头顶,毛茸茸的尾巴圈过来,把两人围得更紧了些。树林里雨声哗哗,可兔子窝旁的一小片地方,格外安稳。
只能听见雨中传来“嘎巴嘎巴”啃胡萝卜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