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文帝醒来自己穿好朝服,抬了拾眼,好
好看了看他的神谙。她很清瘦,往前的日子总
是很少笑,跟他说话都要字句斟酌,恪守规
矩,没开口跟他要过什么,也没提过她受了什
么委屈,可她也不过是个小女娘罢了。
他坐在那儿沉默了很久,墨发顺着身侧垂落,有几缕就压在他的衣襟里。直到油灯最后一点火燎子都熄灭,只剩下淡淡的剪影投映在纸糊的雕花木窗上。
他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指,调整了姿势,就试
探地伸出手想去将她抱起。若是以前,他自然
单手就能将她拎起来。可心胸上的伤口还在
痛,往日一切行云流水的动作都显得有些困
难。他眯了眯眼,手下用力,宣神谙整个人还
是稳稳地落在了他的怀里。
她很轻,抱在怀里对他来说没什么重量,隔得
近了,还能闻到淡淡的清香,倒是有点像兰花
的味道。似乎在她举办的狩猎活动之时,她身
上就时常弥漫这种兰花香。
宣神谙没醒,侧了侧身子,将头埋进了他的胸
膛,无意识地蹭了蹭。文帝看着怀里的宣神
谙:“得寸进尺。”
话虽这样说,嘴边的笑意却强压不下。他正准
备将她放下,可胸前的衣襟一直被她紧紧地攥
着。
他低下头,宣神谙就缩在他的怀里,她的眼睫纤细浓密,像乌鸦的尾羽,顺滑勾人。微抿的唇瓣平日里总是带了几分浅浅的红,透着樱
粉,像是沾染了晨间霜雪的一簇兰花。
“夫君……”温软的声音响起,宣神谙将头埋在
他的怀里,唇畔微微漾起几分撒娇的弧度。
文帝眼睫一颤,抱着她的手不自觉收紧了几
分。她有些娇憨的声音就缠在他的耳朵里,仿
佛飘进一团柳絮,风一吹就挠得有些痒痒地。
他很少见过她这样的神色和语态。平时对他都
是恭恭敬敬地,半点不敢逾矩。
宣神谙又含糊不清地说了些什么,他缓缓低下
了头,离得近了,才依稀听到她细弱的声音。
他凝神听了一会儿,听清她细碎呢喃后,他眉
眼一沉。
温热的气息还扑在他的耳畔,却是清晰可闻地
喊着“少商..
“少商…….快过来……”
她还在做梦,而且梦里把他认成了程少商。怀
中人动了动身子,还在低声梦呓,声音太轻,
只听得到只言片语:“少商……饴糖.….”
文帝恹恹地抬起头,眯了眯眼,伸手将她攥在自己衣襟上的手给扒拉了下去。随手把她放回了软榻上,又把脖颈处的丝衾压严实了,便径直转身去上朝。
宣神谙还睡得香甜,梦里梦外都带着满足的
笑。
小五和少商的关系好,没有小五来到长秋宫大
闹,也就没有凌不疑被杖责一事了,时间也终
于来到曲泠君杀夫一案中。
文帝喋喋不休,上一世那般动怒,并且说了一
模一样的话。
安身为人母,信自己的孩儿未做过半点辱没皇
家尊严之事!不知陛下身为人父,可信太子
否?
听到宣神谙的声音,文帝猛地抬眸,指尖紧攥
着桌案,该死,忘记神谙在了!
他迅速转身,小心翼翼地扶起跪在地上的宣神
谙:“朕相信!”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宣神谙,似
乎在祈求她的原谅。
“子晟,去,务必查明真相,给东宫乃至天下一
个交代!
“是!
宣神谙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也是吓了一跳,上
辈子好像没把自己扶起来吧?不过话又说回
来,上辈子也没有刺杀呢,这辈子确实有些不
同。
宣神谙脸上不自然的神情被他一览无余,难
道,她生气了?
他将她拉回寝宫,一进门就迫不及待轻声道:
“朕错了。”
他说着,有些紧张又可怜兮兮的看着她,不停地着她的手:“别生朕的气了好不好?朕真的错了。
“妾并未生气。”她正疑惑为什么会觉得她生
气,就感觉肩头一紧,随即被文帝强硬地拉进
了怀里,扑到了一个紧实的胸膛上,她微睁了
眼,还有些发愣。
文帝将手放在她的腰上,紧紧地搂住她,紧得
快让她呼吸不过来了。他闭了闭眼,另一只手
放在她的鬓发间,声音有些暗哑:“朕真想把你
时时刻刻都拴在身上。
他的声音还带了几分颤抖,将她抱着,像是在
害怕什么一样。
“夫君,予真的没有生气。”
见她说这话如此认真,文帝忽然松了一口气,紧接着面颊上轻轻印下一片柔软,像蜻蜓点水一样掠过。
他身子一僵,见着宣神谙低着头,满脸通红地
扯着他的袖子:“夫君好像很害怕予生气?”
文帝喉头微动,抬手摸了摸被她亲过的地方,
见到她一直低着头。他眼神微动,嘴角扬起的弧度又被他压了下去,有些不自然地咳了咳:“对呀。”
文帝斜了她一眼,见她没动作了,故意冷冷地
道:“亲为夫一次就够了?”
听到他的话,宣神谙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抿了抿唇,似乎有些犹豫。刚刚她那是一时头脑发热,管不了太多。可现在让她再亲一次,她就觉得太难为情了。
可文帝就一直坐在旁边,面色逐渐变得不对
劲。她没法了,只得身子慢慢往前倾,微阖了眼,正要像刚刚那样亲一亲他的面颊。可文帝却突然转过脸,嘴角勾笑。
等到温凉的触感让她觉得有些不对时,一睁眼
却是正对上了一双带着得逞笑意的眼。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她亲的地方弄错了。她脸上一阵发烫,正要往后退,却被一只手按住了后脑,让她无处可逃。她的吻是蜻蜓点水一般掠过,轻轻贴上来。文帝眼中颇有几分无奈,还是夺回了主动权。双目微阖,将她的脸抬起,舌尖要去撬开她的唇齿。
宣神谙睁大了眼,不满地盯着他,奈何唇被他
封着,早能发出细微的声音。她不满地看着
他,这人耍赖!
文帝似乎更有兴致了。眼中眸光渐深,轻轻往
后退了退。宣神谙还没有来得及松一口气,就
感觉唇瓣上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让她不由自
主地一颤。
湿热的触感绕着她唇瓣游走,似乎在描摹着她的轮廓。紧接着,牙齿轻轻咬了咬她的唇,不重,却刚好让她身子一软。
似乎是抓住了机会,舌尖便轻易地滑入了唇齿间,伴随着清冽的龙涎香,不由分说地将他的气息涌进来。
舌尖试探性地勾了勾她的上颚,痒痒的。时不时又会退出去几分,轻咬她的唇瓣。放在她脑后的手收紧,鼻尖似乎都快碰到一起了。
另一只手则放在她的腰上,盈盈一握。稍一用
力,就将她整个身子都贴了过来。
直到她快要呼吸不过来,肆意掠夺的感觉才退
了出去。她赶紧弯着腰,急急地喘着气。
文帝却是往前靠近了些,幽深的眼直勾勾地盯
着她:“这个亲吻,朕还算满意。以后,继
续。”
瞧着羞得恨不得钻进被窝里的宣神谙,他更觉
得心情大好。
宣神谙捂着脸,哀怨地瞧着他,他是满意了,她的唇都被他亲肿了。而且这人简直太会耍赖了!
文帝躺回榻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挑眉看着
她。
宣神谙轻哼了一声,别过脸,还是乖乖地躺下
了去,只是转过身背对着他。一双手直接抱住
了她的腰,将身子贴了过来。文帝轻轻吻了吻
她的脖颈,似笑非笑地道:“这个姿势,也不
错。”
宣神谙睁大了眼,浑身都僵硬着,更加缩了缩身子,都快将头埋进丝衾里了,脚趾羞耻地蜷曲着,脖颈上的触感还在密密麻麻地落下来。
她眼中眸光微漾,羞得闭紧了双眼。他真是越
来越坏了!
“夫人,春宵苦短,莫误春光~~~”
“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怎么就那么的难舍难
分?
“也不知谁当年凯旋时只恨马儿跑得慢,非得跳
下马冲过来见妾。”
文帝脸色一沉,看向越姮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厌
烦,连忙转头观察神谙的神色。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越姮眸中的幽怨瞬间厚重,叹了一声,轻得没有任何人发现。她知道,文秀的心早就不在自己这了。
宣神谙眼中闪过几分诧异,文帝在此时紧紧握
住她的手,神色诚恳。
“只因此战过后,再不用出征。从此父母与子
女,女娘与郎婿,再不用分别。”
“放心吧,朕一定会让九州一统,世间不再有干
戈。
宣神谙和文帝相视一笑,十指紧紧相扣。
“那是何物?
“那是子晟府邸的私印,看来子晟是要向少商交托家底了。世上有情人终成眷属,便是这世间最美好的事了。”
“好,好啊。
上一世这里他和越姮眉目传情,宣神谙不想再自讨没趣,目光一直就落在城墙处的凌不疑和程少商身上,未曾注意到文帝将头转向自己这一边而不是越姮那里。
“就像朕和你一样。”见她一直看向城墙外,文
帝将宣神谙的手往回扯了扯,“神谙?朕在跟你
说话呢。”
“啊?”宣神谙如梦惊醒,“陛下何时在跟妾说
话?”
“刚才朕说好啊,朕还说就像朕和你一样。”
宣神谙仿佛不可置信,眨了眨眼就想出个谎
话:“妾刚才分神了,所以没听见。”
宣神谙每一处细微的表情,文帝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这样的谎话他一听便知,更何况他还有同心咒,心里想着晚上再找她算账。
长秋宫里,宣神谙正给兰花浇水,翟媪急匆匆
来报:“皇后娘娘,曹常侍求见。
这个时候找予做甚?
“让他进来吧。
“是。”
曹成也是显得非常急切,快步走到她跟前,行
礼:“老奴参见皇后娘娘!”
曹常侍来找予所谓何事?”
“今日铜牛县失守的消息传来,几位大臣联手请奏要求从严处置曲陵侯一家,以儆效尤,皇上为此发了大半个时辰的火了,如今谁都不见,
还请皇后娘娘去劝一下圣上!”
宣神谙手上浇花的动作都停了下来:“阿姮妹妹
没去劝陛下吗?”
“越妃娘娘进到殿内被陛下又赶了出来!”
“阿姮妹妹都被赶出来,那予去肯定也不行。
她气定神闲地摆弄了一下兰花。
“是越妃娘娘叫老奴来找皇后娘娘你的,她说你
一定可以!
事已至此,宣神谙也只好去试试了。
未等走近崇德殿,她远远就望到越姮落寞的背
影。
“阿姊,快进去劝一下陛下吧。”
“予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