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透,薄如蝉翼的光线穿过糊着素白窗纱
的棂格,斜斜地切进室内,将浮动的微尘映照
成一条条纤细的金线。空气里还残留着咋夜安
神香清冽的余韵,混合着窗外庭院里沾了晨露
的草木清气,无声地流淌。
宣神谙坐在光洁的妆台前,铜镜打磨得极亮,
清晰地映出她尚未完全梳妆的脸庞。素白的中衣衬得肤色愈发细腻,如初雪新凝。她指尖拈着一支细长的螺子黛,正要往眉上描去。镜
中,她的动作带着晨起时特有的慵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专注,仿佛那是每日与自己的一个静谧约定。
铜镜模糊的边缘处,光影似乎无声地扭曲了一
下。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如同水墨无声融入
宣纸,悄然而至,占据了镜面的一角。是文
帝。他不知何时已立在身后。他的目光,如夏
日的烈阳,无声地落在镜中她的身上。
宣神谙拈着螺子黛的指尖蓦地顿住,悬在半
空。镜中的女子,那双温柔含笑的眸子深处,
清晰地掠过一丝猝不及防的讶异。
“陛下醒了?
她并未回头,只是眼睫微微垂下,在白晳的脸
颊上投下两小片安静的蝶影。
文帝显然神清气爽,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对
呀,昨夜朕很满意,因为朕获得了双倍快乐,
同心咒还真是个好东西。”他伸出手,动作平稳
微凉而略带薄茧的指,腹,不经意地擦过她温
热的手背。那触感极轻,却像投入心湖的石
子,激起一圈无声的涟漪。
“为夫替你画眉吧?
话音未落,那支珍贵的螺子黛便已稳稳落入了
他的掌心。
他上前半步,高大的身影顿时将她娇小的身形
完全笼罩在镜中,也覆盖了妆台上大半的光
线。一种无形的、带着他体温和气息的屏障,悄
然合拢。他执起那支细长的黛笔,垂眸端详了
片刻。
那执笔的姿势,带着一种与他身份格格不入的
生涩和审慎,如同第一次拿起刻刀面对稀世美
玉的匠人。
“陛下以前没给阿姮画过眉?
“从未。
“安还是自己来吧。”
神谙信不过我?”文帝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她露出尴尬一笑:“陛下误会安了。”
“闭眼。”他的声音响起,低沉平稳,如同拂过
磐石的微风,带着不容置疑和不服输的意味。
宣神谙清晰地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随着话
语,轻轻拂过她光洁的额头和微微颤动的眼
睫。那气息带着晨练后的微热和属于他独特
的、清冽干净的味道,像初春融雪时掠过林间的风,温柔地拂过她最敏感的末梢神经。一种细微而陌生的酥麻感,从被气息拂过的地方悄然蔓延开。
她依言,顺从地合上了双眼。眼前陷入一片温
暖的黑暗,隔绝了铜镜里他专注的侧影,笔尖第三次落下时,似乎是为了修正左眉尾那小小的失误。文帝更加专注,指尖的力度也下意识地加重了些许。然而,正是这微小的力道变
化,配合着他依旧不够纯熟的控笔技巧,笔尖
猛地一滑,一条短促却极其清晰的黛青色痕
迹,赫然出现在她原本光洁白晳的眉骨上方,与精心描绘的眉形毫不相干,像是一道突兀的、小小的伤痕。
就在那笔尖失控滑出的瞬间——
“噗嗤…...
一声极其短促、如同春日花瓣绽裂般的轻笑再也无法抑制地从宣神谙紧抿的唇间逸了出来。那笑声极其清浅,像投入静水的一粒小小石
子,带着猝不及防的娇憨和再也无法忍耐的促
狭。
“行了陛下……”宣神谙趁机夺回螺子黛,“陛
下,如今朝中大臣都说你专宠妾.…
话还没说完就被文帝打断:“你是皇后,朕是皇帝,皇帝宠爱皇后,帝后同心,难道不是很应当吗?哪个大臣这样不解风情?朕非得整他不
可!
“陛下莫要动怒,大臣们也是为陛下你考虑而
已”她停下来,看了文帝一眼,又垂下眸去,
“不如陛下今晚去阿姮那吧?
文帝气得手指发抖,可怜巴巴望着宣神谙:“神
谙舍得吗?
她心里自然是有点不舍得,但她是皇后,而且
他们之间本来就是联姻,越姮才是他的原配,
她只能咽下这份苦楚。
“陛下你就去吧。
可别忘了还有同心咒,文帝能捕捉到这细微的
苦闷情绪,心中暗爽。
他闭口不谈此事,而是说:“朕先去上朝了。
宣神谙虽有一丝狐疑,但也放任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