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光里的年轻人往前走了两步,雾在他脚边自动分开。林野攥着梅花玉佩的手沁出冷汗——这人的眉眼、鼻梁,甚至说话时微微挑眉的习惯,都和父亲老照片里的祖父分毫不差,只是眼神里多了层不属于那个年代的疲惫。
“小野,别怕。”年轻人开口,声音穿过光雾,带着种奇异的混响,“我是你祖父,也不是。”
林野愣住的瞬间,西装男人(梅景年的半魂)突然开口:“他是你祖父被镜魂附身的样子。民国三十八年,梅家被邪祟追杀,你祖父为护半块铜镜,自愿让镜魂入体,成了‘活容器’。”
“镜魂?”小苏的手电光抖了抖,照在年轻人手腕上——那里没有梅花印记,取而代之的是圈淡淡的红痕,像被铜镜边缘勒出的印子。
“镜有三魂:一为守镜魂,附于梅氏血脉(比如我);二为锁邪魂,藏于林氏血脉(比如你祖父);三为邪祟本魂,靠吞噬前两者续命。”梅景年的半魂指向铜镜,“当年你祖父以自身为锁,将邪祟本魂压在镜底,代价是自己永远困在镜中,每六十年才能借雾气显形一次。”
光里的祖父突然笑了,抬手抚过红痕:“陈馆长是最后一个梅氏宿主,他死后,邪祟本魂快破镜了。所以我让‘他’(指西装男人)找你,只有林氏后人的血,能重锁镜魂。”
林野突然想起什么,摸出那半张《镜术考》残页。祖父的目光落在“二者相合,方得始终”八个字上,眼神暗了暗:“‘相合’不是指人,是指血。林氏血能通魂,梅氏血能锁魄,刚才你指尖的血滴在玉佩上,已经让双玉认主了。”
话音刚落,铜镜突然剧烈震颤,镜面里的人影开始扭曲、重叠,最后化作个漆黑的团块,正顺着光雾往外爬。梅景年的半魂突然将西装外套扯下,露出左背——那里竟也有半朵梅花印记,与林野祖父的红痕拼在一起,恰好是朵完整的血色梅花。
“锁!”两人同时低吼。
林野只觉掌心的玉佩突然发烫,一股暖流顺着手臂涌入血脉。他看见自己的血顺着玉佩纹路渗出,与梅景年半魂的血在光雾中交汇,化作一道红绳,猛地缠向铜镜里的黑团。
镜中的祖父身影开始透明,他冲林野挥了挥手,声音轻得像雾:“告诉父亲,我没辱没林家的承诺。”
浓雾里,铜镜发出一声哀鸣,黑团被红绳勒得越来越小,最后缩成个光点,钻进梅花玉佩的缝隙里。林野低头,看见玉佩上的梅花突然活了过来,花瓣在光下轻轻颤动,像在呼吸。
梅景年的半魂踉跄了一下,西装上的褶皱慢慢舒展开,眉眼间的凌厉淡了,倒有了几分梅景年画像里的书卷气:“邪祟被封进玉里了,只要双玉不离林家、梅氏血脉不断,它再也出不来。”
天边泛起鱼肚白,雾开始散了。林野抬头看向档案馆的老墙,晨光里,他仿佛看见穿长衫的梅景年和穿中山装的祖父并肩站着,正冲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