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蒸馏器的玻璃管里刚凝结出第一滴薰衣草精华,清冽的香气漫过鼻尖,我正盯着那滴晶莹的液体出神,身后就传来拖鞋踢踏的声响,带着几分慵懒的拖沓。
“溏心蛋要凉了。”
我回头看,宋祁顶着一头乱翘的头发靠在厨房门框上,睡衣纽扣错位了两颗,露出锁骨上一小块淡红印记——那是昨晚酒酿圆子太甜引发的过敏反应,此刻在晨光里透着点可爱的狼狈。他手里举着个歪歪扭扭的煎蛋,金黄的蛋黄在晨光中颤巍巍地晃动,眼里漾着笑意,“看到没?能照见某个偷跑起床的人。”
我关掉蒸馏器的火,凑近观察蛋面上摇晃的倒影,指尖轻轻碰了碰温热的蛋壳,“技术退步了,上周还能看清我的睫毛。”话音未落,我突然伸手戳破蛋黄,金黄的蛋液立刻漫过烤得焦脆的吐司边,在瓷盘里晕开一片暖黄,“现在像不像记忆花园的落日池?”
话音刚落,他就抓住我黏糊糊的手指含进嘴里,舌尖卷走蛋液时故意多停留了两秒,温热的触感让我心头一颤。耳尖瞬间发烫,我慌忙抽回手,在围裙上胡乱擦拭,却蹭到了昨晚随手插进围裙口袋的蔷薇——干枯的花瓣簌簌落在我的拖鞋上,像被惊动的红鳞鱼,扑簌簌地落了一地。
“犯规。”我小声嘟囔着,转身去拿装精油的琥珀瓶,却发现瓶身贴了张便签纸,上面画着只戴厨师帽的恐龙,正用尾巴卷着平底锅,模样憨态可掬。落款处按着个指纹印,油墨里混了蓝玫瑰花粉,是他独有的标记,看得我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蒸馏器突然发出一阵咕嘟声,最后一滴薰衣草精华坠进玻璃瓶,在瓶底漾开一圈涟漪。我趁机把还带着温热的瓶子塞进他的睡衣口袋,指尖故意蹭过他的腰侧,惹得他轻轻颤了一下,“新配方,涂在太阳穴能治赖床症。”我踮起脚,咬着他的耳朵,声音里带着点狡黠的笑意,“但副作用是…会梦见偷你鸡蛋的人。”
晨光穿过阳台的时差兰,在餐桌上投下跳动的光斑,像细碎的星子落了一地。宋祁的咖啡杯沿沾着蛋黄渍,我的橙汁杯外壁凝满了水珠,两人的小腿在桌下不自觉地交缠,拖鞋不知何时掉了一只,光着的脚背蹭到对方的皮肤,带着点微凉的痒意。
收音机里的天气预报正播得热闹:“今日有36%概率遇见彩虹,78%概率收获亲吻,100%概率…”话音突然被掐断,是宋祁伸长胳膊按停了开关,他的指尖还带着薰衣草的清香,眉眼弯弯,“留点悬念,今天的故事才刚写到早餐这章。”
窗外,晨跑的守园人经过楼下,耳后的怀表叮当一响,清脆的声响顺着风飘进来。花店门前的风铃应和着晃了晃,惊起几只来偷吃面包屑的麻雀——它们今天衔来的不是纽扣,而是一小片印着唇印的糖纸,在晨光里闪着淡淡的光泽。
我低头喝橙汁时,指尖突然触到一个冰凉的硬物,捞出来一看,是枚银质小勺,勺柄上还缠着细细的薰衣草茎,眼熟得很。
“解释一下?”我晃了晃手里的勺子,阳光在勺面折射出晃眼的光斑,嘴角忍不住上扬,“这不是我上个月失踪的测量勺吗?”
宋祁慢条斯理地抹掉我嘴角的橙汁沫,指尖的温度烫得我微微一颤,他挑眉,一脸无辜,“证据呢?说不定是蒸馏器成精了自己偷的。”
“哦?”
我从围裙兜里掏出个玻璃小瓶,里面泡着三把迷你铜勺,正是我用来调配精油的工具,“那这些在你笔筒里发现的共犯怎么解释?”瓶底的标签上画着个气鼓鼓的简笔小人,是我上次找不到工具时随手画的,现在看来,倒像是在控诉他的“罪行”。
宋祁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像熟透的樱桃。他伸手来抢玻璃瓶,动作太急,碰倒了桌角的蜂蜜罐。粘稠的金色液体在实木餐桌上漫延开来,恰好勾勒出我们所在城市的地图形状,细密的纹路像城市的脉络。我突然来了兴致,用指尖蘸了蜂蜜,在城北区的位置画了颗爱心——那里是记忆花园的所在地,是我们故事开始的地方。
“其实...”宋祁抓住我黏糊糊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带着点紧张的力道,“我拿勺子是为了量这个。”
他从裤袋里摸出个锡纸包,小心翼翼地展开,里面是块做成书签形状的黑巧克力,凹凸的纹路正是我们故事本扉页的复刻,看得我心头一暖。
我咬了一口,浓郁的苦味在舌尖炸开,忍不住皱起脸,“好苦!你放了多少可可粉?”
“百分之百。”宋祁舔掉我唇角的巧克力渣,声音里带着点委屈的笑意,“像某人凌晨三点不睡觉,偷偷摸摸起床蒸馏精油,还执着于将我也吵醒。”
晨风掀起窗帘的一角,挂在窗边的风铃叮咚作响。那串风铃是用去年收集的纽扣串成的,最亮的那颗1937年铜纽扣,正巧撞上装着铜勺的玻璃瓶,发出清越的共鸣,像一首温柔的歌。
我突然把剩下的巧克力塞进他嘴里,在他皱眉的瞬间吻了上去。苦味在交缠的唇齿间化开,渐渐生出一丝回甘,像极了我们第一次相遇时,浑身湿透却笑作一团的狼狈与甜蜜,苦涩里藏着难以言说的温柔。
收音机突然自动播放起晨间音乐,正是外婆教我的那首没有歌词的小调,熟悉的旋律在厨房里流淌。宋祁就着旋律把我抱上餐桌,蜂蜜地图沾湿了我的裙摆,黏糊糊的,却带着甜腻的暖意。蒸馏器在厨房角落咕嘟作响,新一批薰衣草精华正悄然凝聚——这次的味道,或许会带着巧克力的微苦与晨光的暖甜。
楼下花店的门铃被风吹响,叮铃铃的,仿佛在催促着什么。但此刻,在这个蜂蜜与巧克力交织的清晨,营业时间可以再推迟一会儿。
“别闹了,我们不是要去养老院嘛。”我抵着他的胸膛,声音里带着点喘息的软意。
“推迟一会,给我三十分钟。”宋祁的吻落在我的脖颈,带着灼热的温度。
“不行,没有避孕套了。”我伸手推他,指尖却不自觉地缠上他的衣角。
“没事,哪有一次就中的。”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蛊惑的意味,落在我的耳畔,像羽毛轻轻拂过心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