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样的戏码,开始在各个方面上演。
早晨的离别吻,江宁会下意识地偏头避开,假装整理头发。
朴智旻偶尔兴致来了,在琴房听她弹琴,听到动情处想要从身后拥抱她。
江宁也会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站起身,碰掉了琴谱。
甚至有时在客厅,朴智旻只是想帮她拂开颊边的一缕碎发,她都会触电般地向后躲闪。
一次次的拒绝,一次次的疏远,再迟钝的人也能感受到异样。
朴智旻不是傻子,他清晰地感受到了江宁筑起的那道无形屏障。
江宁能感觉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带着越来越多的审视和沉默的疑问。
她像一个浑身竖满尖刺的刺猬,惊恐地防御着任何可能的靠近。
既怕伤害对方,更怕被看穿自己那颗早已溃烂不堪的内心。
然而,最让江宁崩溃的是,面对她如此明显的冷淡和抗拒,朴智旻的反应依旧是包容。
他没有强行打破砂锅问到底,没有表现出被冒犯的愤怒,更没有因此冷落她。
朴智旻只是默默接受了她所有的坏脾气和坏心情。
然后,用一种更细致,更无声的方式,继续着他的宠爱。
他开始每天下班回来时,都会为江宁带一份小礼物。
有时候是一束娇艳欲滴,精心搭配的鲜花,带着水珠和清新的香气,被插在客厅最显眼的花瓶里。
有时候是一盒很难预约的甜品店的手工蛋糕,造型可爱,甜而不腻。
是江宁某次随口提过的喜好,朴智旻都记得。
有时候,甚至是一条看似随意放在茶几上的高定手链或项链。
钻石闪烁着低调奢华的光芒,旁边附着一张简单的卡片。
宁宁,这很配你。
这些礼物不像那场烟花秀那般盛大张扬,却更像绵绵细雨,无声地渗透,带着一种固执的温柔和讨好。
朴智旻从不刻意邀功,只是轻轻放在那里,仿佛只是顺手带回的一点小心意。
他会看着江宁,眼神依旧深邃,却少了些之前的炽热占有,多了些小心翼翼的观察和不易察觉的担忧。
他会在江宁对着那些礼物发呆时,状似无意地问上一句。
朴智旻“心情好点了吗?不要不高兴了,宁宁。”
每一次,江宁都只能仓促地低下头,含糊地应一声,然后几乎是落荒而逃。
她不敢看朴智旻的眼睛,怕看到里面纯粹的关心,更怕自己好不容易筑起的心理防线会瞬间崩塌。
那些鲜花,蛋糕,珠宝,每一份礼物都像一把温柔的刀,精准地戳在江宁最柔软的良心之上。
她看着玄关柜子上日渐增多的包装精美的礼物盒子。
感觉它们就像一座座沉默的纪念碑,记录着自己的欺骗和卑劣。
也彰显着朴智旻那她根本不配拥有的深情。
他越好,越包容,越体贴,江宁就越是痛恨自己。
她甚至开始产生一种荒谬的念头,宁愿朴智旻对她坏一点,凶一点。
甚至像金泰亨那样霸道强势地控制她,那样或许自己的愧疚感还能减轻一些。
可他偏偏不。
他就像一泓温暖的深不见底的泉水,江宁用尖石投他。
他却只是默默包容了那涟漪,依旧用固有的温度包裹她,直至让自己在其中溺毙于无尽的羞愧之中。
这种矛盾的情感日夜撕扯着江宁。
一边是急于逃离的决绝和对外面世界的厌恶,另一边是对眼前人日益加深的愧疚和不忍。
江宁知道自己正在利用朴智旻的信任和感情,进行着一场最残忍的欺骗。
而他却毫不知情,依旧用最真诚的心意对待她。
偶尔,在极深的夜里,听着身边人平稳的呼吸声。
江宁会忍不住在黑暗中睁开眼,偷偷打量朴智旻沉睡的侧脸。
月光透过纱帘,柔和地勾勒出他俊美的轮廓,褪去了白日的锐利和深沉,显得有些无害,甚至脆弱。
那一刻,江宁的心会软得一塌糊涂,几乎要动摇那个逃离的决心。
但很快,闵玧其欺骗的脸庞,金泰亨沉痛的眼神。
京都这座令人窒息的城市带给她的所有痛苦回忆。
又会如同潮水般涌来,将江宁那片刻的柔软彻底淹没。
不行,必须离开。
江宁反复告诉自己,长痛不如短痛。
现在离开,朴智旻或许会痛苦一阵子。
但以他的条件和身份,很快就能走出来,忘记她这个别有用心的过客。
而如果继续留下,等到真相被揭开的那一天,自己带给他的伤害将会是毁灭性的。
于是,江宁只能一边承受着内心的凌迟,一边更加急切地期盼着郑号锡的消息。
仿佛只有那个确定的逃离的日期,才能让她从这无休止的愧疚和挣扎中暂时解脱出来。
江宁在这极致的温柔与极致的煎熬中苦苦等待着,每一天都像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而朴智旻的礼物,依旧每天准时出现,沉默地堆积着。
如同对她无声的审判,也像是一场盛大而悲伤的告别前的序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