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骋
池骋冰冷的雨丝,宛如细密的钢针,无情地刺穿着城市的夜幕,仿佛要将这无尽的黑暗刺破。霓虹灯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破碎扭曲的光影,宛如一幅抽象的画作,行色匆匆的路人撑着伞,如同沉默的剪影,在雨幕中快速移动,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动着。
而驰骋,却没有伞,他就像那雨中的孤舟,独自在风雨中飘摇。
他就那样站在河边公园的观景平台上,任由冰冷的雨水浇透全身。单薄的夹克紧紧贴在皮肤上,寒意刺骨,却远不及心底那片冻结的荒原。他微微仰着头,紧闭着双眼,雨水混着无法抑制的泪水,沿着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不断滑落。
“哥……药好苦……但是我会乖乖吃掉的……等我好了,我们一起去海边,好不好?” 弟弟驰远苍白却努力挤出笑容的脸,在脑海中清晰得如同昨日。
“驰骋!你被解雇了!连续三个季度垫底,公司不是慈善机构!” 经理冷漠刻薄的话语,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心窝。
“抱歉,驰先生,你弟弟的情况……我们确实尽力了。他需要的特效药……非常昂贵,而且……治愈率也……” 医生未尽的话语,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短短几个月,世界在他面前彻底崩塌。相依为命的弟弟,那个像小太阳一样温暖他生命的驰远,被一种罕见而凶险的血液病折磨得形销骨立。高昂的医药费像个无底洞,榨干了他所有的积蓄,也拖垮了他本就因照顾弟弟而心力交瘁的工作。被解雇,如同雪上加霜。他四处奔走,低声下气地借钱、求人,看尽了世态炎凉,尝遍了人情冷暖。可那点钱,在庞大的医疗开支面前,杯水车薪。
绝望,宛如一座沉重的冰山,带着刺骨的寒意,一点点将他吞噬、淹没。窒息的痛苦如潮水般袭来,让他无法呼吸。今天下午,医院的催缴通知单如同一把锋利的剑,无情地刺向他,那金额更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天文数字。主治医生的话语,仿佛是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他的心上,委婉地暗示着,再拖下去……希望渺茫。
为什么?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是驰远?他驰骋这辈子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努力工作,认真生活,只想和唯一的亲人平安到老!为什么命运要如此残酷地对待他们?!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嘶吼,终于冲破了喉咙的封锁,在空旷的雨夜河畔炸响!那声音里饱含着无尽的痛苦、愤怒、不甘和撕心裂肺的绝望!他猛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就在这情绪彻底决堤的瞬间,他紧握的右手中,被雨水浸得冰冷的某个东西,突然**剧烈地灼热起来**!
是那块玉!驰家祖传的玉佩!
那玉佩小巧玲珑,通体散发着温润的光泽,宛如羊脂白玉,上面雕刻着古朴繁复、意义不明的云纹,犹如神秘的古老符号。据说这玉佩是太奶奶传下来的,一直被母亲视作珍宝般珍藏着。母亲临终前,将它郑重地交到他的手中,仿佛传递着一份沉甸甸的使命,只留下一句模糊而又意味深长的叮嘱:“小骋……收好它……紧要关头……或许能……护着你……”
他一直贴身戴着,更多是当作对母亲的一种念想。这块玉从未有过任何异常,温润如常。可此刻,它却像一块刚从熔炉里取出的烙铁,紧紧贴着他的胸口!那灼热感穿透了湿透的衣衫,穿透了皮肤,直直烫进他的心脏!
“呃!” 驰骋闷哼一声,下意识地松开了紧握的拳头,低头看向胸口。隔着湿透的衣物,玉佩所在的位置竟隐隐透出一层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流转不定的**柔白色光晕**!那光晕如同拥有生命般,随着他剧烈的心跳而脉动!
怎么回事?!
惊愕瞬间压过了绝望。他颤抖着手,从湿透的衣襟里扯出那根红绳系着的玉佩。玉佩入手,那灼热感更加清晰,几乎让他拿捏不住!乳白色的玉质内部,那些原本静止的云纹,此刻仿佛活了过来,在微弱的光晕中缓缓流动、旋转!玉佩本身也在微微震颤,发出一种极其低沉、近乎次声波般的嗡鸣,震得他握着玉佩的手都在发麻!
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
冰冷的雨丝不再是垂直落下,而是被无形的力量拉扯着,在他周围旋转、飞舞!远处河对岸高楼的霓虹灯光,像被泼了水的油画,色彩晕染、拉长,光怪陆离。脚下的水泥地面仿佛变成了柔软的波浪,起伏不定。耳边尖锐的嗡鸣声越来越响,盖过了雨声,盖过了风声,甚至盖过了他自己狂乱的心跳!
“不……这是……”驰骋面色凝重,双眼圆睁,竭力想要稳住身躯,然而只觉天旋地转。玉佩散发出的灼热愈发强烈,那白色的光晕骤然膨胀,须臾之间便吞没了他的整个视野!
在意识被彻底淹没的最后一刻,他仿佛听到了一声遥远而模糊的叹息,带着亘古的沧桑,又似乎夹杂着弟弟驰远清脆的笑声……
世界,陷入一片纯白而灼热的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