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莎？”
温莎抬起头，看见洛基浑身湿漉漉得站在他前面，影子笼盖着温莎和麻依，说出的下一句却让温莎颤抖了一下。
“唐晓翼呢？我醒来后没找到他。”
“他不在泉水里吗？”
“……没见到。”
洛基的眼眸里有些疲惫，身上也有些石头刮出的伤痕，银白色毛揪在一块，一直滴着水。
温莎沉默着看着这一切，又低下头，喃喃自语道“唐……唐”
洛基也看到了温莎肩膀上的麻依，之前麻依咬它的那一口他还没有忘却，如果不是它，它会因为回到换到家乡获得果实而耽误陪伴着晓翼吗？虽然赶上了晓翼跳泉，但当它醒来之后，晓翼却不见了……
温莎就这样坐了一会，过了一会，他站起来，看着洛基，“走吧，去找唐。”
“唐有没有可能已经醒了？”
他往着他认为正确的方向一边走去一边轻声询问洛基，洛基跟着他身后，试图在空气中嗅到晓翼的气息，但由于长期泡在水里，集中不了什么注意力。
“不太可能吧，毕竟他那么虚弱。”
温莎听到后没有吭声，只是集中精神在石头间穿梭，眯着眼睛，想要在不足的光线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还是没有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也不知道这生命树后面的地方怎么那么大，泉水里从水面看也没有任何身影，唐究竟在哪？
正当温莎坐下来休息时，思索着这个问题时，一个酿酿跄跄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如同那时第一次看到他，被他拉着时的场景，与之不同的是，眼前的人并没有人拉着他。
他突然想伸手拉住他，抱住他，因为他看到了那个身影肉眼可见的颤抖，估计是冷着了，真是……不注意身体。
洛基已经冲到了那个身影旁边，在那个身影将要倒下的时候，让身影落在了自己身上。
“洛……洛基，咳咳咳。”
熟悉的声音确实往常从未听到的虚弱，温莎的脑海里又出现了“唐要死了”的声音，他连忙甩了甩头，把声音轰了出去。他不想要唐死，至少要跟他一起去地狱不是吗？最后半句话如今却没有了那么坚定，他已经下不了地狱了，他要挽留住唐。
但……唐不领情啊，宁愿选择那些小屁孩，也不愿选择认识那么久的我。温莎心想着，已经来到了洛基的旁边，握住了那个人的右手腕。……呵，脉搏这么弱的吗……
“温莎……”
唐晓翼垂眸看着握着他手腕的白骨，他现在经靠在洛基身上，身上也是湿漉漉的，衣服多处被割破了，如今腹部和右腿，肩膀等露出，显得很是狼狈。
“这泉水似乎缓解了我的渐冻症……”唐晓翼张开了右手，又握成了拳头，感受着舒张收缩的肌肉。
温莎只是静静得看着唐晓翼的琥珀色眼眸，如同第一次见面，他也是那么看着他的眼眸，手依然握着唐晓翼的手腕，未松动一点。
“温莎，你看这个饰品的颜色像不像我眼睛的颜色！”
九岁的唐晓翼拉着温莎正穿梭在唐人街的铺子间，这是他第一次邀请温莎来他家玩，眼眸里充满着喜悦，不仅是因为有人陪伴他度过枯燥无聊的假期，还是因为现在陪着他是他的好朋友温莎。
“嗯，很像你的眼睛，唐。你喜欢的话，就买下来吧”
温莎嘴上答应着，身子已经停在了那个卖着琥珀色的项链和手镯的铺子前，好看，但不如唐的眼睛好看。但他还是决定买下两副，一副给唐，一副给自己。
当他把一副琥珀色的项链从后面挂在唐晓翼脖子上时，唐晓翼正在买糖葫芦，感受到了脖子上的触感，低头看到后，愣了一会，出乎意料得转身看着他，“谢谢……温莎，我很喜欢。”
温莎看着唐晓翼那琥珀色的眼睛，阴阳差错得说道“我喜欢……你。”说完后，却有些后悔，虽然自己才九岁，但对于唐晓翼的心思自己早已明晰，却不敢让它置于阳光之外，因为年龄过小，他本想，等长大之后……
唐晓翼却没有理解到他的意思，笑着回复道“我也喜欢你，我们要一直做好朋友。”
温莎心里想着，我不想只做好朋友……，嘴上答应着，却有些失望，眼里也有些落寞，也罢，他只是当这是小孩间的玩笑罢了，真是天真。脑海里的第一次见面的灿烂笑容与此刻眼前人的笑容重合，温莎把这些笑容当做珍贵的记忆，小心翼翼得收入记忆长河之中，表明了其在心中的地位，便又恢复刚刚的样子，与唐晓翼一起等待着糖葫芦，另一手在兜里紧握着那个属于他自己的琥珀色项链。他一定会好好保存这个跟唐的眼睛一样的项链，那么好看的眼睛暂时还不属于我的，但这个属于我的……
“唐……”温莎回过神，松开了唐晓翼的手腕。“你是笨蛋吗？”
“？你怎么突然说这话了？你变傻了？”
唐晓翼有些莫名其妙得看着温莎面无表情却说出平时他绝对不会说的话，因为身上也有些伤加上身体虚弱，便起身看了会又靠回了洛基身上。
温莎自然预判到了唐晓翼的反应，毕竟跟着唐晓翼玩到现在已经有了十年了，六岁才认识吗？有点大了，别人的青梅竹马都是从很小的时候认识，不过没关系的，唐迟早是我的。温莎心想。
他也注意到了唐晓翼身上因石头刮出的，磕磕碰碰的伤口，眼眸深了点，唐晓翼这一刻却感觉到一点陌生。他觉得温莎变了，眼神里多了些他看不懂的东西……
“咳咳，话说我们是不是该找出口出去？这不是你说的地狱吧？”唐晓翼受不了温莎一直看着他，感觉自己像个猎物似的，心底莫名得想要逃避这个眼神。他扯着温莎的斗篷，借力勉强站了起来，随后不得不虚弱得靠在洛基身上。
温莎看着这一系列动作，唐还是不肯向他求助呵。他沉默得扯下了一些斗篷，直接围住了唐晓翼的腰，动作看似有些粗鲁，但并未弄疼对方。
唐晓翼明显被愣住了，腰上的触感让他感觉有些莫名的情绪，但由于腰腹上的伤确实有些疼，加上衣服早已撕裂，现在他几乎就是露着腰腹在那里，只好乖乖得不动弹，嘴里倒不可能老实。
“哟，什么时候温莎公爵这么贴心了？还帮逼人处理伤口啊？诶诶诶……嘶”温莎听到唐这个阴阳怪气还带着虚弱的语气，不留情得用力一勒，立马让唐晓翼疼得皱了一下眉，忍不住“嘶”了一声。
“哪有这样对待病号的啊？”唐晓翼怕再被勒一下，声音明显小了很多，像是埋怨。他目前还是不想作死了，至少目前伤口还是有些疼的。温莎则是眼神幽深得盯着唐晓翼的腰腹，细，皮肤也白，身上的伤口很是明显，真是勾人，真想摸一下掐一下……
他心想着，手无意中掐了一下，唐晓翼像是被触电了一样，颤抖了一下。
“你干什么！？”唐晓翼抓住温莎放在他腰腹上的手，“我把你当兄弟呢，你想干什么？！”很明显，唐是炸毛了……温莎心想，“兄弟”两字如同利剑穿透了耳膜，在脑中不断地回荡，兄弟？事到如此，那就干脆点明算了。我干事如此果断的公爵怎么到情感就不行了呢……
温莎收回了手，正当唐晓翼因此收了口气时，温莎又抬手揉了把唐晓翼的头发，有些湿，但还是手感挺好的……唐晓翼又被这个动作惊到了，他有种很强烈的预感，温莎非常不对劲，接下来会发生不可思议的事情。他身子往一边躲开，试图躲开温莎的手。这些事情太不寻常了！
温莎被躲只摸到了一下却也不恼，只是静静得看着唐晓翼神情有些慌张，他感觉到了一丝有趣，毕竟，唐晓翼除了在乎朋友时会慌张其他时候没见过他慌张呢，他嘴角微微上扬。
“温莎！！你………唔唔”
还没说出的话被堵住，唐晓翼此时大脑空白，嘴唇上的触感极其陌生又柔软，他理智想要推开温莎，双手抵在温莎身上，因为触碰到了骨头缩了一下，身体却毫无力气，反而被亲得软绵绵得向前靠在了温莎的身上。
“不…不要，温莎……不要”
唐晓翼好不容易推开了温莎，闪身想要躲开，却又被亲住了，腰也紧紧得被抱着紧贴温莎。
“温莎！……唔”
“……唔，不要。”
“滚开……唔”
每当唐晓翼嘴里发出一些语句，都会被温莎狠狠地亲回去，唐晓翼的眼尾都被亲红了，似乎被欺负惨了。实则不就是被欺负惨了吗，他堂堂思想健康的直男，又没谈过恋爱，哪经历过这个啊？
最后还是被亲得快无法呼吸，眼尾都挂着泪水了，温莎才放开他。温莎一脸玩味又带着兴奋地看着唐晓翼被松开后，因无力和羞耻滑靠在洛基身上，用胳膊挡住了脸，不去看温莎。
“唐，你怎么还被我亲哭了，嗯？”温莎蹲下来把唐晓翼挡在面前的胳膊拿看，欣赏着唐晓翼泛红还有些泪痕的眼尾，“唐，做我男朋友吧？”
唐晓翼眼神闪躲着，他目前毫无力气拒绝温莎的任何动作，也没有力气说话。听到“男朋友”三个字时，身体颤抖了几下。
“唐，你怎么还不去吃饭？……”温莎收拾完课本，准备和唐晓翼一起去食堂，却发现本该在座位上等着他的唐晓翼此时正站在外面的走廊听着一个男同学讲话。
12岁的唐晓翼，此时已经长得很好看了，脸上少了些稚气，但不失顽皮与可爱。至少在温莎眼里，唐晓翼就是挺可爱的，根据这几年来一直与唐晓翼做同桌，宿舍也经常互串，干坏事也被唐晓翼拉着，放假也一起生活的观察与总结。虽然自从两年前唐晓翼被确诊后大部分时间都在冒险，这几天才因自己的生日愿望回来陪他上几天课。
温莎从教室走了出来，静静得等待着唐晓翼，本来以为那个同学是找唐晓翼密谋什么坏事的，却没想到，一听到便是“学弟，你很可爱，我们能在一起吗？”温莎听到后心里波澜起伏，但只是握紧了拳头，并没有上前打断他们，呵，唐好不容易冒险回来一次上课，就被他们逮到机会表白了？我倒要看看他怎么回答…
唐晓翼明显没有怎么听对方说话，因为他听到第一句话就知道这个人在夸他，所以当他最后一句告白时，眼神有些惊愕，对方是男的啊……
唐晓翼百思不得其解得看着对方那副认真又紧张的样子，“我是男的啊…”对方却一副无比真诚地盯着他的眼睛，“我知道，不过，喜欢不分性别不是吗？”
唐晓翼沉默了一阵子，温莎看着他的样子便知道他暂时并未接受“男生还可以喜欢男生”的事实。过了几分钟后，他只说了句“我还要和我朋友去吃饭呢，原谅我拒绝你。”便丢下男孩，走向了站在门口的温莎。他像是解脱一般得抬起右手搭在温莎的右肩膀上，肩靠肩得走向食堂。
“温莎，你认为男生能和男生谈恋爱吗？我觉得……挺恶心的。”
温莎没料到唐晓翼会是这样看待同性恋的，他心里一紧，呵，如果当唐晓翼知道他也喜欢他，他也会觉得恶心吗？
“我觉得……这比较少见但比较正常吧。”
“是吗？可是我没见过，我不理解。”
温莎只是沉默了一会，当他想反驳他的时候，唐晓翼却松开了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右边肩膀一下子轻了许多，变得十分得不真实，唐之前不会突然甩开他的，都会跟他说的……感受着肩膀的轻松，心里却轻松不起来，只是感觉闷得慌。
他目光跟随着唐晓翼，眼睁睁得看着唐晓翼跑去和希燕，于飞飞和伊戈尔，呵……有了新朋友丢下了我是吧？感觉自己就如同处于黑暗处，只能从角落偷窥到那束阳光照射的男孩，他如同小太阳被所有人喜欢，除了有些毒舌弄跑了一些人，几乎每次都有人围着他……本来那充满阳光的男孩会拉着他，温暖他，现在呢……渐渐的，这个充满阳光的男孩似乎也如同地球自转阳光的位置不断变化，正离他越来越远……
他感觉了许嫉妒，酸涩，甚至一些委屈，分别了两年，好不容易回来了几天却又跟他们玩上，都不多陪陪他……他就这么不重要的吗？
他还没说出口的话被他硬生生得吞了回去“如果我也喜欢你，你会觉得恶心吗……”
“哥，你终于回来了，有你的信！”
唐晓翼疲惫得背着希燕，伊戈尔在后面跟着，于飞飞推开了唐晓翼家的门，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人回复唐欣的话。他们身边的空气很是低气压，唐欣也不傻，看到了唐晓翼背上的希燕，便知道了一切，希燕姐离开了……
唐欣便没有再说话，给他们准备好饭菜和饮料让他们几个人静静得待着，把那封信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便离开了。
唐晓翼失神地看着希燕早已没有温度，苍白的脸庞，一动不动，过了一会，终于忍不住了，身体不断地颤抖着，眼泪大滴大滴得滴落在衣服上，无声地哭泣着。于飞飞和伊戈尔早已哭成泪人，希燕姐最先离开了他们……
就这样，三个人伤心了很久很久，久到他们都是精神恍恍惚惚得办理了火化，寻找到墓地，通知给并不关心希燕的她的父母，准备丧事。
在这些事情都处理完后，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当唐晓翼有了些许精神时，他终于注意到了这封信，这封右下角有只狐狸的信。
当他的目光落在纸张时，手指攥紧了信封，很快信封就留下了痕迹。
“亲爱的唐：
很不幸的要在你愉快的冒险时光时，告诉你一件不好的事情，我的病情恶化了，估计很快就要去地狱了。不过，我相信，我们很快就能在地狱里相见，你说是吧？在此之前，能不能再与你见一面？唐。
——温莎”
原本字迹工整的温莎，这封信却是歪歪扭扭的，很明显温莎状态不行了。
“温莎……我回不去，我还要带着于飞飞和伊戈尔，我还要处理希燕的事情，我答应她……要把她埋在满是薰衣草的花园的……我还没找到呢。你等等我……”
唐晓翼不敢相信，刚刚失去希燕姐，而自己儿时最好的朋友温莎公爵也即将离开，这恐怕不是恶作剧吧？没准，是呢，毕竟温莎也干得出来……
但一项聪明的他，这次却一个都没说中。温莎早已陷入疾病的痛苦，虽然温莎确实能干出这种事，但他从不这样对待唐晓翼……
唐晓翼提笔写了封信，说明了一些他不能很快前去看望温莎的理由。写完后，他让人帮他寄出去，却未料到……这封信并未达到温莎的手里，而是半途丢了。
温莎好不容易熬到了十三岁生日，自从寄去这封信后，他每天都在进行着痛苦的治疗，但无人关心着他，父亲一直都是这样，母亲也无动于衷，把心思全放在了他的弟弟妹妹上。他一直等待着唐，从日出到日落，他的目光黏着门口，一听到有开门的声音便会看向那，但每次都是期待落空……
“呵，唐，你还是不选择我吗？我就这么不重要吗？”
他在状态比较好的时候，又写了封信，寄到了唐晓翼的宿舍（16册的那封信），说，要一起下地狱……
直到将要死的前一天，温莎的脑海里还是想着，为什么唐就不能选择他一次呢，哪怕就一次呢？唐，我对你的爱是不会有结果的，对吧？
当唐晓翼听到温莎公爵已经去世的时候，他愣住了，他的挚友又离开了一位……他刚与于飞飞和伊戈尔冒险回来，伊戈尔的健康状态也一直极速下降，估计很快就要离去……
那一天晚上，在安顿好他们两个时，他想起了大人经常会用喝酒来暂时忘却悲痛和烦恼，于是他一个从未喝过酒的人，第一次喝醉了……他一边滴落着眼泪，一边喝，他哭泣从来没有声音，因为他从来不想有人知道。
他在那一夜，很是后悔，为什么没有去看他，去见他最后一面……
唐晓翼眼尾依然泛红，嘴里却说不出拒绝的话语，张口无声。
温莎看着唐晓翼的反应，伸手抚摸了一下唐晓翼的脸，眼神幽深带着不易察觉的一丝委屈，“唐，这次还不选择我吗？”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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