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春雨过后，京郊鸿恩寺的香火似乎比往日更盛了些。青石板路被洗得发亮，檐角的铜铃在微风中发出清越的声响。
萧知珩与沈清宴并肩走在寺院的青石小径上。他伤势未愈，脸色仍有些苍白，但精神尚可。沈清宴特意选了这个日子，想着来寺里还愿，也为两人今后的安宁祈福。她心里还存着个隐秘的念头——想去送子观音殿里拜一拜。经历了这番生死磨难，她越发渴望能与知珩有个孩子，让这个家更完整些。
“累了么？”萧知珩察觉到她脚步稍缓，低声问道，“要不要去禅房歇歇？”
沈清宴摇摇头，目光望向远处掩在翠柏间的观音殿飞檐，轻声道：“不累。既然来了，我想去观音殿上一炷香。”
萧知珩会意，唇角微扬，握紧了她的手：“好，我陪你去。”
两人绕过主殿，沿着一条更幽静的小径往观音殿走去。许是时辰尚早，这里香客不多，只有几个小沙弥在洒扫庭院。
刚走近殿门，却听见里面传来女子低低的说话声，语气虔诚而哀婉：“信女林氏，诚心叩拜观音大士。不敢求子嗣富贵，只求……只求能早日诞下麟儿，全了为人妻者的本分，也……也全了东宫储嗣……”
这声音……
沈清宴脚步一顿，与萧知珩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讶异。这是太子妃林静姝的声音。
殿内的声音还在继续，带着几分哽咽：“信女知道……知道殿下心中焦虑。若再无所出，只怕……只怕东宫就要再纳侧妃了。信女不敢嫉妒，只是……只是心中惶恐……求菩萨垂怜，赐我一子，让我……让我也能有个依靠……”
沈清宴站在殿外，听着里面压抑的啜泣声，心中百味杂陈。她想起那封匿名的示警诗，想起这位太子妃在深宫中的处境。纵然尊为太子妃，若无所出，地位便如空中楼阁。而太子萧承煜的性子……再纳侧妃怕是迟早的事。
她正犹豫是否该悄然离开，殿内的林静姝似乎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声音戛然而止。片刻后，她带着侍女从殿内走出，正好与沈清宴二人撞个正着。
林静姝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他们，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强自镇定下来，恢复了平日温婉端庄的模样，只是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世子，世子妃。”她微微颔首，声音还有些沙哑。
萧知珩拱手还礼：“太子妃娘娘。”
沈清宴福了一礼，目光落在林静姝微红的眼眶上，轻声道：“娘娘也是来上香的？”
林静姝有些不自然地别开眼：“是……来求个平安。”她顿了顿，像是解释般补充道，“近日宫中事多，心中有些不安，便来寺里静静心。”
沈清宴看着她强装镇定的模样，心中微叹。那日若不是林静姝冒险示警，只怕知珩在狱中凶多吉少。这份情，她一直记着。
“娘娘心诚，菩萨必会保佑的。”沈清宴温声道，“这鸿恩寺的后山茶园景致极好，最是静心。娘娘若得闲，不妨去走走。”
林静姝听出她话中的善意，怔了怔，随即露出一丝真心的笑意：“多谢世子妃提点。”她看了看沈清宴，又看了看她身旁的萧知珩，轻声道，“世子伤势未愈，也要好生将养才是。”
说罢，她便带着侍女匆匆离去，背影在晨光中显得有些单薄。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萧知珩忽然低声道：“她也算是个明白人。”
沈清宴轻轻“嗯”了一声，挽住他的手臂：“走吧，我们去给观音娘娘上香。”
两人走进殿内，檀香袅袅。沈清宴在蒲团上跪下，双手合十，仰望着慈眉善目的观音像。
她原本准备好的那些求子心愿，此刻却有些说不出口了。想到林静姝方才的泣诉，想到这深宫侯门中女子共同的悲哀，她忽然觉得，能平安相守已是莫大的福分。
最终，她只在心中默念：“信女沈清宴，别无他求。唯愿身侧之人平安顺遂，愿我朝海晏河清，再无冤狱。”
起身时，萧知珩扶住她，轻声问：“许了什么愿？”
沈清宴望着他，微微一笑：“愿君安康，愿世清明。”
萧知珩深深看她一眼，握紧了她的手：“会的。”
两人相携走出观音殿，春日暖阳正好，洒在相依的身影上。寺钟悠扬，惊起檐下白鸽振翅飞向晴空。
那一刻，沈清宴忽然觉得，子嗣固然是盼，但能与身边之人携手走过这些风雨，已是菩萨最大的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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