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敲打着窗户，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玻璃上轻轻叩击。左奇函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望着外面被雨水模糊的城市轮廓，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左手小指上的银色尾戒。这是他的习惯性动作——每当思考时，那枚简单的戒指就会在他指间旋转。

"又下雨了。"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某种难以察觉的厌倦。

办公室门被推开，杨博文抱着一摞文件走了进来，眼镜片上还沾着几滴雨水。他将文件重重地放在桌上，推了推眼镜："城西又发生了一起入室抢劫案，受害者是——"

"不接。"左奇函头也不回地打断他，"太简单了，没意思。"

杨博文叹了口气，将湿漉漉的外套挂在衣架上："我们上个月只接了两个案子，房租都快交不起了。"

左奇函终于转过身来，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急什么？好案子会自己找上门来的。"

正如他所说，电话就在这时响了起来。

杨博文走过去接起电话，表情逐渐变得严肃。挂断后，他看向左奇函："你说对了，好案子确实自己找上门来了。马国豪的女儿死了，警方初步判断是自杀，但他坚持认为是他杀。"

左奇函的眼睛亮了起来，像黑夜中突然被点亮的星辰："马国豪？那个地产大亨？"

"正是。他愿意出高价请我们调查。"杨博文已经开始收拾装备，"死亡现场在城郊的别墅，警方已经封锁了现场，但马先生坚持要我们先于警方调查。"

左奇函拿起挂在衣架上的黑色风衣，动作优雅得像是在准备参加一场晚宴："告诉马先生，我们马上到。不过价格要翻倍——我闻到了有趣的味道。"

雨中的别墅区显得格外寂静，豪华的住宅在雨幕中如同沉睡的巨兽。马家的别墅是其中最大的一栋，白色的外墙在雨中显得格外苍白。

马国豪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虽然穿着考究的西装，但眼下的青黑和凌乱的头发暴露了他的疲惫和焦虑。他在客厅里来回踱步，看到左奇函和杨博文进来时，立刻迎了上来。

"你们终于来了！"他的声音嘶哑，"我女儿不可能自杀，绝对不可能！"

左奇函微微点头："马先生，请节哀。能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吗？"

"小玲昨晚还好好的，今天早上女仆发现她...发现她..."马国豪说不下去了，指了指楼上，"在她的卧室里。门是反锁的，他们不得不破门而入。"

杨博文已经打开了笔记本电脑："警方怎么说？"

"他们说可能是服用过量安眠药，现场没有打斗痕迹，门窗都锁着..."马国豪激动地摇头，"但小玲最近没有任何抑郁迹象，她刚拿到国外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我们前天还一起吃了晚餐！"

左奇函的眼睛微微眯起："我们能看看现场吗？"

在管家的带领下，两人来到了二楼尽头的一间卧室。门口还站着一名警察，看到他们后皱了皱眉，但在接到一个电话后不情愿地让开了路。

房间保持着案发时的状态——一张豪华的四柱床上，一个年轻女孩静静地躺着，像是睡着了。她穿着丝绸睡衣，双手交叠在胸前，面容安详。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空的水杯和一个小药瓶。

左奇函站在门口，目光如扫描仪般扫过整个房间，然后才缓步走入。他的动作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杨博文则直接走到床边，从包里取出手套和工具开始初步检查。

"表面看起来确实像自杀。"杨博文低声说，检查着死者的手部和颈部，"没有明显外伤。"

左奇函没有回应，他的注意力被床头的一本书吸引住了。那是一本《蝴蝶生态学》，书签夹在中间位置。他轻轻拿起书，翻到书签所在的那一页——是一篇关于蓝摩尔蝶的文章。

"有趣。"他喃喃自语。

杨博文正在检查那个药瓶："地西泮，确实是安眠药。瓶子上只有死者的指纹。"

左奇函走到窗前，检查了锁具和窗框："窗户从内部锁死，没有撬动痕迹。"他的手指轻轻抚过窗台，然后凑近闻了闻。

"发现什么了？"杨博文问。

左奇函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管家："昨晚有人听到什么异常声音吗？"

管家摇头："没有，先生。马小姐通常睡得很早，昨晚九点左右就回房了。"

"她平时锁门吗？"

"是的，先生。马小姐有锁门的习惯。"

左奇函点点头，继续在房间里缓慢走动，时而蹲下检查地板，时而凑近家具观察。杨博文则更系统地检查着尸体，不时用手机拍下细节。

"左奇函，"杨博文突然说，"你看这个。"

左奇函走过去，看到杨博文轻轻抬起死者的右手腕。在灯光下，一个几乎不可察觉的小红点隐约可见。

"针孔？"左奇函挑眉。

"非常细微，但确实存在。"杨博文用放大镜仔细观察，"新鲜程度与死亡时间吻合。"

左奇函的眼睛亮了起来："看来马先生是对的。"

两人继续搜索房间，左奇函突然在床边的地毯上发现了一根极细的银色纤维，他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夹起放入证物袋。

"这是什么？"杨博文凑过来看。

"不确定，但看起来不像房间里的任何织物。"左奇函说，"而且位置很特别——在床和窗户之间的地板上。"

杨博文回到尸体旁，这次更仔细地检查了死者的指甲："她的指甲里有东西。"他用小工具轻轻刮取了一些物质，"需要化验才能确定是什么。"

左奇函站在房间中央，缓缓转了一圈，然后突然走向衣柜。他打开柜门，仔细检查每一件衣服，最后停在一件蓝色连衣裙前。

"这件衣服最近穿过。"他说，指着领口处几乎不可见的污渍，"而且穿它的人很匆忙，看这里的褶皱方式。"

杨博文走过来："你怎么知道是她穿的？可能是女仆整理时——"

"不，"左奇函摇头，"女仆不会把价值上万的裙子这样随便塞回衣柜。而且..."他凑近闻了闻，"有香水味，和马小姐身上的相同。"

杨博文若有所思："所以她昨晚可能出去过？"

左奇函没有回答，而是突然趴在地上，看向床底。几秒钟后，他伸手从床下够出了一个小东西——一枚纽扣。

"这不是睡衣上的。"他展示给杨博文看，"而且材质高档，像是男士衬衫上的。"

两人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杨博文拿出手机："我马上联系实验室，优先处理我们收集的证物。"

左奇函则走向书桌，开始检查死者的笔记本电脑。电脑已经没电了，他插上电源，等待开机。

"有密码。"他试了几个常见的组合，都无法进入。

杨博文走过来："让我试试。"他从包里拿出一个小设备连接到电脑上，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几分钟后，密码被破解了。

"她最近在浏览一些关于父亲公司的新闻。"杨博文滚动着浏览记录，"特别是上个月的一起工地事故报道。"

左奇函凑近屏幕："搜索记录显示她还查询了几种药物的相互作用...包括地西泮和另一种药物混合使用的效果。"

"这越来越不像自杀了。"杨博文低声说。

左奇函突然站直身体，像是听到了什么。他快步走到门口，猛地拉开门——走廊上空无一人。

"怎么了？"杨博文问。

左奇函摇摇头："感觉有人在偷听。"他关上门，声音压得更低，"我们需要查查马家的其他人，特别是昨晚的行踪。"

杨博文点头："我已经让我的程序开始扫描马小玲的社交账号和通讯记录。"他的电脑屏幕上，数据如瀑布般滚动。

左奇函再次环顾房间，目光停留在墙上的一幅画上——那是一幅蝴蝶标本展示图，各种色彩斑斓的蝴蝶被固定在画框中。

"蓝摩尔蝶..."他喃喃自语。

"什么？"杨博文抬头。

左奇函指向其中一个标本："这种蝴蝶，在床头那本书里特别提到过。它有一种独特的习性——只在特定时间活动，其余时间完全静止，像死了一样。"

杨博文皱眉："你是说...某种隐喻？"

左奇函没有回答，他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一条匿名短信，只有简单几个字："停止调查，为了你们好。"

两人对视一眼，杨博文迅速开始追踪短信来源，而左奇函则露出了一丝兴奋的微笑："现在我真的感兴趣了。"

马国豪在楼下等得焦急，看到他们下来立刻迎上前："怎么样？发现什么了吗？"

左奇函保持着职业性的平静："马先生，我们需要了解更多关于您女儿的情况。她最近有什么异常行为吗？或者提到过什么让她担心的事？"

马国豪摇头："没有，她一直很正常。就是...最近几周有时候会晚归，说是和朋友在一起，但不愿多说。"他犹豫了一下，"我们...我们的关系有时有点紧张，自从她母亲去世后..."

杨博文注意到马国豪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痕迹，那里现在空空如也："您离婚了？"

"不，我妻子五年前去世了。车祸。"马国豪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我...我现在是单身。"

左奇函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细节，但暂时没有追问："我们需要查看别墅的监控录像，特别是昨晚的。"

管家插话："监控系统前几天出了故障，正在维修，昨晚没有记录。"

"真巧。"杨博文小声嘀咕。

左奇函继续问："马小姐有男朋友吗？或者特别亲近的朋友？"

马国豪皱眉："她有个大学同学经常来找她，叫陈明。我不太喜欢那小子，总觉得他别有用心。但小玲坚持他们只是朋友。"

"能给我们他的联系方式吗？"

马国豪叫来秘书提供了信息。左奇函和杨博文正准备离开时，一个年轻女子匆匆从楼上下来，看到他们时明显愣了一下。

"这是我侄女马小雨，住在这里帮忙照顾小玲。"马国豪介绍道。

马小雨大约二十五六岁，穿着简单得体的职业装，但眼睛红肿，显然哭过。她向两人点头致意："你们是来调查的侦探吗？请一定要找出真相...小玲她不会自杀的..."

左奇函注意到她说话时右手不自觉地摸着左手手腕上的手表，一个昂贵的品牌，但表带有些磨损。"马小姐，您昨晚在哪里？"

"我...我在自己房间，很早就睡了。"她的眼神闪烁，"今早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杨博文突然问："您的手表很漂亮，是新买的吗？"

马小雨明显怔了一下，下意识地拉了拉袖口遮住手表："啊，不，是...是旧的了。"

离开马家别墅时，雨已经停了，但天空依然阴沉。两人坐进车里，杨博文立刻开始整理收集到的信息。

"太多疑点了，"他说，"针孔、奇怪的纤维、纽扣、被删除的监控..."

左奇函启动车子："还有那个过分紧张的表妹和那块明显不合身的手表。"

"你觉得是她？"

"现在还太早。"左奇函转动方向盘，"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这不是自杀，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凶手以为能瞒天过海..."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们不知道，最细微的痕迹也逃不过我们的眼睛。"

杨博文点头，眼镜片上反射着电脑屏幕的蓝光："我已经查到那个陈明的住址了。要现在去找他吗？"

左奇函踩下油门："当然。不过先绕个路——我想去看看马太太车祸的报道。五年前的意外...有时候过去和现在之间的联系，比人们想象的要紧密得多。"

车子驶离别墅区，留下两道湿漉漉的车辙，如同案件中的线索，蜿蜒伸向真相的深处。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