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玄天宗的问心阶前已聚集了通过测灵根的百余名弟子。
九百九十九级白玉石阶蜿蜒而上,隐没在缭绕的云海之中。
阶旁千年古松虬枝盘曲,松针上凝结的晨露折射着熹微晨光,宛如缀满水晶的翡翠屏风。
沈言溪踮着脚数台阶,鹅黄色裙摆被山风吹得翻飞如蝶。
"哥,你说这台阶会不会走到一半突然消失啊?"她转头问道,发间玉簪的流苏叮当作响。
沈砚舟正调整腰间青玉长剑的位置,闻言指尖微顿:"《玄天宗规》补录第三条。"
"......问心阶考验道心,非幻阵也。"沈言溪撇撇嘴,忽然眼睛一亮,"咦?那不是..."
石阶起点处,谢云川抱剑而立。
黑衣少年周身三丈无人敢近,腰间雷纹长剑不时迸出细碎电光。察觉到视线,他锐利的目光越过人群,直刺沈砚舟。
"肃静!"
白胡子长老袖袍翻卷,九盏青铜灯悬浮而起:"问心阶三戒:一戒灵力,二戒回头,三戒停滞逾十息。违者——"灯焰陡然暴涨,"即刻除名!"
晨钟荡开云雾,众弟子齐齐迈步。
前三百阶山风徐徐,沈言溪如履平地。
她数着石阶上古老的剑痕,时不时伸手去捞飘过的云絮。
谢云川始终领先五阶,黑袍翻涌如雷云。
沈砚舟则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能护住妹妹,又能随时截住谢云川突然的剑势。
还有一白发女子,与谢云川不分上下。
"这问心阶不过如此嘛..."有世家子弟刚出声嘲讽,忽然脚下一空——
"啊啊啊!"
众人悚然望去,只见那弟子竟悬在半空,脚下石阶化作流沙。
执事长老冷然挥手:"心不敬道,淘汰。"
沈言溪悄悄吐了吐舌头,却发现兄长正凝视着某级台阶。
那上面刻着朵小小的海棠花,花瓣里凝着未干的血珠。
第四百阶,雾气骤浓。
沈言溪忽然僵住——她看见五岁的自己蜷缩在破庙角落。
门外风雪呼啸,小乞丐们正为半块馊馒头厮打。
幻象中,一只冻得发青的手轻轻将馒头塞进她怀里。
"哥...?"她无意识向前伸手。
"啪!"
一截松枝精准打在她腕间。
沈砚舟立在上一级台阶,逆光中伸来的手骨节分明:"是问心幻象。"他袖口沾着血渍,显然刚经历过自己的心魔。
后方突然传来雷暴声。
谢云川单膝跪地,眼前浮现着谢家雷狱——九岁的他被铁链悬在刑架上,族老的声音如毒蛇钻耳:"家族旁支也配用雷剑?"
"滚!"黑衣少年暴喝一声,雷灵根自发护主,炸开漫天电光。
"违规用灵,扣十分。"空中传来执事长老的叹息。
六百阶后,威压如山。
沈言溪的裙裾早已被汗水浸透。
她盯着突然出现的珍宝阁幻象:只要偷取药典,就能治好兄长的旧伤..."我才不稀罕!"
她一巴掌拍散虚影,转头却见沈砚舟面色惨白。
——在他的幻境里,滔天洪水正吞噬小镇。
鹅黄色的小小身影在浊浪中浮沉,无论他怎么御风追赶,总差那么三寸......
"哥!"真实的呼唤穿透幻境。沈砚舟猛然惊醒,发现妹妹正拽着他衣袖:"你袖口怎么在渗血?"
他不动声色地掩住那道被自己掐出的伤口:"无妨。"
上方突然传来闷响。
谢云川的雷剑深深插入石阶,剑身缠绕的电光竟被某种力量压制得只剩微弱紫芒。
他额头抵着剑柄,喉咙里溢出野兽般的低吼。
最后九级台阶,每一阶都重若千钧。
沈言溪的发簪早已跌落,散开的青丝间隐约流转着金光。
她几乎是爬着越过第八百阶,却突然笑出声——幻象里诱惑她放弃修剑的"温柔未来",此刻正被问心阶照出原型:一团张牙舞爪的黑雾。
谢云川在第八百五十阶呕出一口血。
他看见自己成为谢家家主,却亲手将雷狱扩建了三倍..."可笑!"
他撕碎幻象,指甲深深抠进石缝。
沈砚舟的脚步越来越慢。
他的幻境始终是那个不断轮回的雨夜,只是这一次,洪水中的小手终于被他牢牢握住——
"咔嚓!"
青玉剑穗突然断裂。
沈砚舟瞳孔骤缩,发现手中攥着的竟是问心阶护栏。
真正的沈言溪正在三阶之上回头,眼中金光湛然:"哥,我听到台阶在说话!"
当沈言溪踉跄冲上最后一级台阶时,朝阳恰好刺破云海。
她瘫在汉白玉平台上,看见谢云川正以剑拄地剧烈喘息,而兄长...等等,沈砚舟的衣角怎么毫无皱褶?
"你什么时候上来的?"她瞪圆眼睛。
沈砚舟拂去袖间根本不存在的灰尘:"比你早半刻。"
见妹妹炸毛,又补了句,"《青岚剑律》第二十一条..."
"......不得在试炼中干扰他人!
"沈言溪气鼓鼓地接话,却没注意兄长袖中滴落的鲜血正渗入石缝,悄然滋养那朵石刻海棠。
执事长老的声音响彻山巅:"问心阶前五名:沈砚舟、沈言溪、林清玥、谢云川、玉临风。"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云海中若隐若现的更高处台阶,"三日后,合格者挑战登天阶。"
谢云川抹去嘴角血渍,雷剑直指沈砚舟:"这次是我小看你了,登天阶上,既分高下——"
"也决生死?"沈言溪突然插嘴,被兄长用剑鞘轻敲头顶。
"这人真是没完没了了。"沈言溪嘀咕道。
黑衣少年冷笑收剑:"也见真章。"
白发女子则站在一旁,冷漠的看着这一切。
那位叫玉临风的少年则与她相反,兴致勃勃的看着这场戏。
这时,一阵钟声再次响起。
"明日众弟子休息,除前十名弟子。前十名弟子明日辰时到问心阶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