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弟弟的钢琴声又飘过来了。
妈妈在客厅鼓掌,“烬初真棒”。我攥着皱巴巴的奖状躲在阳台,三等奖,美术老师说我画的橘子很像。
没人看。
后来,我发现张烬初的演讲比赛奖杯下,垫着我的奖状
—
书包里有颗糖,橘子味的。江停给的,她说“你画的太阳像颗糖”。那天她的羊角辫晃啊晃,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阳光落在她脸上,亮得像橘子糖纸。
她是第一个跟我说话的人。在操场角落,我蹲着想把被踩扁的蜡笔拼起来,她递来半块橡皮,“我叫江停,江水的江,停泊的停”。
她爸妈没出事时,总给她带双份零食。巧克力,饼干,还有橘子味的硬糖。她塞给我时,手心总是热的。
她生日前一天,把我拉到教室后排,偷偷说“我爸妈明天回来”。眼睛亮得像星星,“他们要给我买橘子蛋糕”。
那天晚上下了雨。
我攥着买的橘子发卡,在她家楼下站到凌晨。救护车的灯红得刺眼,把雨丝染成一道道血。
“克亲”的话像苔藓,爬满教室的墙。江停缩在座位上,校服领口磨出毛边,像只被雨打透的鸟。
我摸出圆规,在她桌角刻字。尖儿扎进木头的疼,比指甲掐进掌心轻多了。“一辈子好朋友”,每个笔画都渗着血珠,我想让这字长进木头里,替我抱住她。
她抬眼看我的时候,睫毛上还挂着泪,却有光了。很暗,像风中残烛。
—
张烬初找到我时,手里捏着我的日记本。第三页画着江停,笑着的,手里举着糖葫芦。第十二页写着“她的眼睛像橘子糖”。
“说你不认识她。”他把日记本往我脸上拍,纸页割得我颧骨生疼,“不然我就把这些贴去公告栏,再告诉爸妈,你天天跟个灾星勾肩搭背。”
身后的爸妈正递给他牛奶,“烬初别玩了,钢琴课要迟到了”。
我突然想起我的画,还在奖杯底下蜷着
“你美术课的三等奖,”他突然笑了,用鞋尖碾我的画纸,“我跟老师说,是你抄的。”
走廊里,江停迎面走来。她的眼睛红红的,手里攥着块橡皮。张烬初身边的小跟班起哄:“张函瑞,你们不是很熟吗?”
圆规还在我口袋里,尖儿硌着心口。我看见她眼里的光,似乎在等一句“我们是朋友”
张烬初还在朝我挤眉弄眼,我想起父母提到我时的推脱,想起他们对我的忽视
“不熟。”
两个字落地的脆响,比圆规扎进木头刺耳。她手里的橡皮“啪”地掉在地上,那点光,熄灭了
—
六天后,江停的奶奶走了。
我在巷口看见她,被邻居扶着,背影瘦得像片纸。她没哭,只是不停地搓着手,像在擦掉什么。
后来她总在擦桌角。用砂纸,用美工刀,甚至用牙齿啃。那道刻痕被磨得越来越浅,像段被生生剜掉的记忆。
—
张烬初的钢琴声又飘过来了。妈妈在客厅鼓掌,“我儿子真棒”。
我摸出那枚橘子发卡,金属尖儿锈得厉害,扎进掌心的疼,跟那天刻字时一模一样
只是这次,没人替我吹吹伤口了。
橘子香早就散了。我的世界又变回空荡荡的,只是那个暖烘烘的洞还在,风灌进去,呜呜地响,像谁在哭。
——
这个回忆方便更好读懂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