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昊天宗的那天，圣山上下起了薄雾。
唐昊背着行囊站在山门前，看着熟悉的青石台阶蜿蜒向上，心里竟生出几分近乡情怯。三个月的学院生活像一场梦，星斗森林的湖光草影，周老师温和的教导，甚至张虎等人咋咋呼呼的笑脸，都成了这段记忆里鲜活的色彩。
“昊儿！”
唐啸的声音从台阶上传来，他快步跑下来，接过唐昊的行囊，上下打量着他：“在学院没被人欺负吧？看你好像长高了点。”
“哥，我都七岁了。”唐昊笑着躲开他的手，“谁敢欺负昊天宗的人？”
唐啸被他逗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爹在重力崖等你呢，说要看看你这三个月练得怎么样。”
提到父亲，唐昊心里一紧，又有些期待。他这三个月在星斗森林领悟的锤法，还没在父亲面前展示过呢。
重力崖下，唐天正背对着他们站着，身前的青石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锤痕。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目光落在唐昊身上，眼神里带着审视，却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在学院学到什么了？”唐天问道。
“学了魂师理论，还有基础魂技运用。”唐昊回答，然后补充道，“我还去了星斗森林，见到了很厉害的蓝银草。”
唐天挑了挑眉：“哦？厉害到能让你忘了昊天锤的练法？”
“没有！”唐昊连忙摇头，从行囊里拿出一柄新的木锤——这是他在学院用魂币买的，比之前的铁木锤更沉，更适合现在的他，“爹，你看我新练的锤法。”
他走到一块巨大的青石前站定，深吸一口气。这一次，他没有刻意去想蓝银草的柔韧，也没有只凭昊天锤的刚猛，而是让两种感觉在体内自然流转。
“喝！”
木锤挥出，带着破空的风声砸向青石。“咚”的一声闷响，石面上裂开一道深痕，却没有四处飞溅的碎石，力道仿佛全被青石内部吸收了。
唐天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有点意思，再来。”
唐昊越打越投入，木锤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他想起星斗湖边蓝银草随波逐流的姿态，将那份灵动融入挥锤的轨迹；想起父亲教的“震山”式要诀，把那份沉凝灌注在锤头。锤影时而如狂风骤雨，密集而迅猛；时而如静水深流，沉稳而悠长。
“这是……乱披风锤法的雏形？”唐天失声说道。
乱披风锤法是昊天宗的绝学之一，讲究连续挥锤，借助前一锤的反作用力叠加力量，越往后威力越大，至少要魂师级别才能勉强入门。唐昊才七岁，魂力刚过十五级，竟然能打出几分乱披风的韵味？
更让他惊讶的是，唐昊的连续挥锤中，每一次落锤的角度都略有不同，像是在寻找青石最脆弱的地方，既省劲，又能让伤害最大化。这分明是把他在森林里领悟的“草性”，完美融进了锤法里！
“停。”唐天喊了一声。
唐昊收锤站定，额头上布满细汗，胸口微微起伏，眼睛却亮得惊人。
“你这锤法，是自己悟的？”唐天问道。
“嗯。”唐昊点头，“在湖边练锤时，看着蓝银草被风吹得来回摆动，就想着能不能让锤子也像那样，不用硬砸，顺着劲走。”
唐天沉默了很久，突然放声大笑：“好！好一个顺着劲走！昊儿，你比爹当年强！”
他走上前，第一次主动握住唐昊的手，掌心的粗糙与儿子的细嫩形成鲜明对比：“从今天起，爹教你真正的乱披风锤法。记住，无论你的锤法里融进了什么，它的根，始终是昊天锤！”
接下来的日子，唐昊开始系统学习乱披风锤法。唐天教得严格，他练得也刻苦。每天清晨，重力崖下就会响起密集的锤声，一次、两次、三次……直到能连续挥出三十锤，手臂酸得抬不起来，才肯休息。
二长老来看过几次，每次都被那“不伦不类”却威力惊人的锤法堵得说不出话，最后只能丢下一句“别耽误了正经修炼”，背着手悻悻离开。
唐啸也常常来陪他练。他的锤法走的是正统昊天宗路子，刚猛直接，与唐昊的柔韧灵动形成鲜明对比。两人切磋时，唐啸的锤头总能破开唐昊的防御，却往往在最后一刻被唐昊借着巧劲引偏，落不到实处。
“你这锤法太赖了！”唐啸收锤认输，却笑得很开心，“跟泥鳅似的，根本抓不住。”
“能赢就行。”唐昊擦了擦汗，心里却很清楚，自己能赢全靠对力道的精准把控，真论魂力和经验，还差哥哥很远。
这年秋天，昊天宗组织了一次内部小比，参与的都是十岁以下的弟子，唐昊和唐啸都报了名。
小比设在中央广场，擂台上铺着厚厚的青石板，能承受魂师级别的攻击。唐天和几位长老坐在裁判席上，二长老的目光依旧时不时落在唐昊身上，带着审视。
唐啸一路过关斩将，他的昊天锤已经凝聚出第一个魂环——黄色的百年魂环，魂技“震击”能让锤头附带震荡效果，威力惊人，很快就闯进了决赛。
唐昊的晋级之路则充满了争议。他的魂力只有十七级，是八强里最低的，第一个魂环还没吸收。可他总能靠着诡异的锤法和对时机的精准把握，把对手拖到魂力耗尽，然后用一记看似轻飘飘的锤法取胜。
“这小子的锤法……越来越邪门了。”看台上有长老低声议论。
“邪门又怎么样？能赢就是本事。”唐天冷冷地回了一句，目光却紧紧盯着擂台上的唐昊。
决赛在唐昊和唐啸之间展开。
“手下留情啊，哥。”唐昊握着木锤，笑着说。
“对你？不可能。”唐啸召唤出昊天锤，百年魂环在脚下亮起，“让你见识下真正的昊天锤！”
“震击！”
唐啸率先发动攻击，锤头带着嗡嗡的震荡声砸向唐昊，空气都仿佛被震得扭曲了。
唐昊没有硬接，脚下步法灵动，像风中的蓝银草一样侧身躲开，同时木锤横扫，攻向唐啸的下盘。这是他在星斗森林学到的——面对强大的对手，先打乱他的根基。
“来得好！”唐啸不退反进，锤柄横扫，挡住唐昊的攻击，两人的锤柄碰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响声。
唐昊借着反作用力向后跳开，落地的瞬间，连续挥出三锤！锤影重叠，角度刁钻，分别攻向唐啸的肩、腰、膝。这正是他领悟的乱披风锤法，虽然还不熟练，却已经有了几分连绵不绝的味道。
唐啸眼神一凛，也施展出乱披风锤法。两柄锤子在擂台上碰撞、交错，发出密集的“叮叮当当”声，火星四溅。唐啸的锤法刚猛霸道，每一击都带着千钧之力；唐昊的锤法则柔韧多变，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锋芒，寻找破绽。
看台上的人都看呆了。谁也没想到，一个十七级的魂士，竟然能和二十三级、拥有百年魂环的唐啸打得有来有回！
“够了！”二长老突然站起身，“唐啸魂力明显占优，再打下去只是浪费时间，宣布结果吧！”
唐天皱了皱眉，却没有反对。他知道，二长老其实是在给唐昊留面子——再打下去，唐昊的魂力肯定先耗尽。
“我认输。”唐昊突然开口，收起了木锤。
唐啸愣了一下：“昊儿？”
“我打不过你。”唐昊笑得坦然，“你的魂技和魂力都比我强，继续打下去，我只会输得更难看。”
看台上响起一阵低低的赞叹声。这孩子不仅锤法特别，心性也难得的沉稳。
唐天满意地点点头：“唐啸胜！但唐昊在此次小比中表现优异，奖励凝神丹一枚！”
小比结束后，唐昊拿着凝神丹，没有立刻回石屋，而是绕到了后山。他想去找雪绒鹿，却在老槐树下看到了让他惊讶的一幕——
雪绒鹿旁边，站着一个穿着绿裙的小女孩。
女孩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皮肤白皙，眼睛像星斗森林的湖水一样清澈，头发是淡淡的绿色，发梢还缠着几片细小的蓝银草叶。她正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雪绒鹿的背，动作温柔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珍宝。
雪绒鹿则显得很亲昵，用头蹭着女孩的手心，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呜咽声。
“你是谁？”唐昊忍不住开口问道。
女孩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看到唐昊时，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还有一丝……好奇？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没发出声音，只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躲到了雪绒鹿身后。
唐昊这才注意到，女孩的脚边，几株蓝银草正无风自动，草叶轻轻缠绕上她的脚踝，像是在保护她。
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温和、纯净，和星斗森林湖边那株蓝银草的气息一模一样，只是更淡，更稚嫩。
唐昊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他看着女孩清澈的眼睛，看着她发梢的蓝银草叶，一个大胆的念头在脑海中浮现。
“你……是不是来自星斗森林？”他轻声问道，生怕吓到她。
女孩的身体僵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点了点头。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女孩绿色的发丝上，泛起一层柔和的光晕。唐昊看着她，突然觉得，圣山的秋天，好像比往年更温暖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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