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开裆裤到运动裤》

风间彻站在春日部站台的自动扶梯上，皮鞋跟敲着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他低头看了眼腕表——下午三点十七分，和记忆里那个总爱迟到的野原新之助约定的时间分毫不差。

出站口的樱花树正落着细碎的花瓣，风里有股甜丝丝的焦糖味，像极了双叶幼儿园门口的烤章鱼丸摊。他忽然想起七岁那年的春天，自己穿着妈妈新买的水蓝色短裤，站在同样的樱花树下等小新。结果等来的野原家小鬼头举着半融化的草莓冰淇淋，鼻尖沾着奶油，理直气壮地说："风间，我妈妈说迟到的人要请吃冰淇淋！"

"小新？"

身后传来熟悉的、带着点破锣腔的喊叫声。风间转身，就看见那个穿着黄色无袖T恤、蓝色短裤的青年正甩着乱蓬蓬的头发冲过来，运动裤膝盖处还蹭着块淡绿色的草渍——和二十年前那个总把裤子磨得脏兮兮的野原新之助，简直像从同一块布料上剪下来的。

"风间，你来啦！"小新扑过去勾住他的脖子，身上带着股阳光晒过的洗衣粉味，"我们去公园吧！今天我带了泡泡机！"

风间被拽得踉跄两步，却没像小时候那样挣扎着推开。他望着小新眼睛里跳动的光斑，忽然想起幼儿园的沙坑。那时小新总抢他的玩具卡车，说要造一座"宇宙城堡"，结果把沙子全扬在他刚洗干净的白色运动服上。风间气得掉眼泪，小新却蹲下来，用沾着沙子的手指在他脸上画了只歪歪扭扭的大象："看！风间变成象王子啦！"

后来那只"象王子"的印记在风间家留下了心理阴影——妈妈说什么也不让他再穿白色衣服和小新玩。但第二天早上，小新就举着从妈妈缝纫盒里偷拿的蓝色布料，踮着脚给风间的运动裤缝了只歪歪扭扭的大象补丁："这样就不会弄脏啦！"

"发什么呆呢？"小新拽了拽他的衣角，手里晃着个粉色塑料泡泡机，"你看你看，我借了妮妮的！"

风间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公园的长椅上确实堆着妮妮的兔子玩偶、正男的恐龙书包，还有阿呆的石头收集盒。几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正蹲在旁边，踮着脚往泡泡机里灌肥皂水，阳光穿过泡泡，在他们脸上投下七彩的光斑。

"我们小时候也这么玩过。"风间说。

小新歪头："啊？我不记得了。"

"就是去年春天。"风间忍住笑，"你非说泡泡机应该装可乐，结果把妮妮的粉色裙子喷成了条纹衫。"

小新的耳朵一下子红了："那、那是意外！再说了，妮妮还说条纹衫像彩虹糖，很好看呢！"

风间没接话。他记得那天小新追着妮妮跑了三条街，边跑边喊"我不是故意的"，最后把自己的零花钱全买了草莓蛋糕赔罪。而妮妮咬着叉子说："风间的朋友真是笨蛋，但...还算可爱。"

他们沿着公园的林荫道往前走，路过当年的沙坑。现在的沙坑换成了塑胶地面，立着"安全游乐区"的牌子。小新突然蹲下来，用手指在沙地上画了只圆滚滚的大象："你看，这是象王子！"

风间的喉咙突然发紧。二十年前那个举着沙子卡车的小鬼头，和眼前这个蹲在沙地上画大象的青年，重叠成了同一个身影。他想起小学时两人挤在一张课桌前抄作业，小新把"3"写成"ε"，风间一边骂笨蛋一边帮他修改；想起初中运动会接力赛，小新跑最后一棒时摔了个四脚朝天，却咬着牙爬起来，攥着接力棒冲过终点线，膝盖上的伤口渗着血，却笑着说"风间的冠军不能输"；想起高中毕业那晚，他们喝着便利店买的啤酒坐在天台上，小新突然说："风间，以后我们要一直做好朋友哦。"

"发什么呆？"小新拍了他一下，"你看，泡泡！"

漫天的肥皂泡飘起来，映着夕阳的光，像一串流动的珍珠。风间伸手接住一个，指尖传来凉丝丝的触感。小新的笑声混在风里，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带着点没心没肺的清亮。

"对了，"小新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信封，"这个给你。"

风间拆开，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画纸。画上是两个男孩，一个穿着水蓝色短裤，一个穿着带大象补丁的蓝色运动裤，正蹲在沙地上画大象。旁边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风间和新一永远是好朋友！"

"这是...幼儿园的毕业纪念册？"

"嗯，"小新挠挠头，"昨天整理房间翻到的。我妈妈说要扔掉，我觉得挺好的，就..."

风间望着画纸上那个把"新之助"写成"新一"的名字，突然笑了："笨蛋，我早就收好了。"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重叠在一起，像两株并肩生长的树。远处传来卖烤章鱼丸的吆喝声，风里飘着熟悉的甜香。风间看着小新蹦蹦跳跳去买章鱼丸的背影，忽然明白有些陪伴，从穿开裆裤的时候就开始了。它会穿过幼儿园的沙坑，越过小学的课桌，掠过初中的跑道，最后在青春的风里，变成一句不用多说的"我一直都在"。

"小新！"他喊住那个跑远的背影，"这次换我请你吃冰淇淋！"

小新回过头，眼睛亮得像星星："要双球的！草莓和巧克力！"

风间笑着走向甜品店，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蓝色运动裤——膝盖处的补丁还在，只是当年的歪歪扭扭的大象，已经被仔细缝补成了更精致的图案。

有些故事，从第一口冰淇淋开始，就永远不会结束。

无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