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云想象中的家，是明亮、简约、充满现代气息的。她喜欢通透的落地窗、浅色的原木家具、线条流畅的设计，最好再有个阳光充足的小书房，堆满她的书和资料。她兴致勃勃地画了草图，找了很多参考图片。

高育良呢？他习惯了省委家属院那种沉稳中又带着点中式韵味的风格。红木家具、深色地板，他觉得那样才显得大气、庄重，也符合他的身份。他倒不是不喜欢黎云喜欢的风格，只是潜意识里觉得，作为省委副书记的家，似乎应该更“压得住”一些。

起初，两人还能心平气和地讨论。

“小云，你看这个沙发的款式，是不是太轻盈了点？”高育良指着黎云挑中的一款米白色布艺沙发，委婉地说。

“轻盈不好吗？家里就是要轻松舒适啊。那种红木的太硬了，坐久了不舒服。”黎云反驳。

“餐厅的吊灯，这个几何造型会不会太花里胡哨了？”高育良看着黎云手机里的图片。

“这叫设计感！老高同志，你要跟上时代审美嘛。”黎云笑着打趣。

“书房的书架，我觉得还是实木带玻璃门的比较好，防尘。”高育良提出建议。

“不要玻璃门！拿书不方便，而且显得很老干部！”黎云立刻否决。

在讨论主卧背景墙时两人吵架了。

黎云看中了一款浅灰蓝的壁布，上面有非常非常淡的几何暗纹，清新雅致。

高育良则倾向于更沉稳的深咖啡色或墨绿色，觉得那样更有质感。

“这个蓝色太浅了，不耐脏，而且时间久了容易显得旧。”高育良皱眉。

“深色才压抑呢！卧室是休息的地方，要让人放松，不是让你在里面思考省委大计的！”黎云的声音不自觉拔高了。

“这不是思考工作的问题，是整体的实用性。”高育良试图讲道理。

“你就是觉得我的眼光不行！觉得我挑的东西小家子气，配不上你省委副书记的身份！在你眼里，是不是什么都得按你的规矩来？连家里放什么灯、刷什么墙都要管？”

高育良被她突如其来的情绪弄得一愣，随即也有些恼火。他工作压力巨大，好不容易抽空来讨论装修，却被扣上这样的帽子。

“黎云，你讲点道理。我什么时候说过你眼光不行？我只是提出我的看法，共同商量一个我们都满意的方案。难道这个家只是你一个人的吗？”他的语气也沉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烦躁。

“商量？你那是商量吗？你每句话都在否定我的选择！你根本就没想接受我的想法！你就是想一切都按你的来！”黎云觉得他根本不懂自己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家。

“不可理喻！”高育良也被激起了火气，面对黎云这种直白的情绪宣泄，一时也有些难以招架，只能用惯常的冷静来应对，“如果你觉得我的意见都是否定，那你自己决定好了。”

说完，他拿起沙发上的外套，转身就往外走。让彼此都冷静一下。

“高育良！”黎云气得在他身后喊，“你走！你这个老狐狸！就知道用冷处理这招！有本事你别回来！”

他脚步顿了一下，没回头，但嘴角却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他推开门，走了出去。

门“砰”地一声关上。

黎云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客厅，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她觉得很挫败，怎么会吵成这样？

高育良并没有走远。他就在花园的长椅上坐着，点了支烟，但没怎么抽。

他确实需要冷静。冷静下来想想，自己是不是真的过于强势了？是不是真的在用官场上那套来对待他们的家？黎云想要的明亮和轻松，不正是在他这个位置上最稀缺、也最渴望的东西吗？

他深吸一口气，掐灭了烟。自己刚才的离开，尤其是那句“你自己决定好了”，肯定伤到她了。

楼上，黎云哭了一会儿，也慢慢冷静下来。她看着自己画的那些设计图，再看看高育良之前圈出来表示“再看看”的地方，忽然意识到，他并非全盘否定，只是表达了他的偏好和顾虑。而她，把问题放大了。她刚才的话，是不是也伤到他了？

正胡思乱想间，门锁响了。

黎云立刻擦干眼泪，背过身去，假装在整理设计图。

高育良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一个纸袋，是附近那家黎云最喜欢吃的甜品。

他没说话，只是把蛋糕放在茶几上，然后走到黎云身后。

黎云能感觉到他的靠近，身体有些僵硬。

“还在生气？”高育良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丝疲惫和温柔。

黎云没吭声。

高育良叹了口气，从后面轻轻环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是我不好。”他低声说，“工作上的习惯带回家了，没顾及你的感受。你说得对，家是放松的地方，不该有那么多条条框框。”

黎云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但还是嘴硬：“你就是个老狐狸，狡猾得很，谁知道你现在是不是又在算计我？”

高育良低低地笑了，他收紧手臂，“小云，我承认，我习惯了掌控和考虑所谓的体面。但和你在一起，我才明白，家最重要的不是体面，是舒服，是让你开心。”

他松开她，把她转过来，看着她的眼睛：“你喜欢那个浅灰蓝的背景墙，我们就用那个。沙发、吊灯、书架，都按你喜欢的来。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

“书房给我留一个角落，放我那套旧的桌椅，行不行？”他眼神带着点恳求，“有时候晚上在家处理点紧急文件，坐那个比较习惯。”

看着他难得示弱的样子，黎云哪里还气得起来。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捶了他一下：“老狐狸！就知道以退为进！好吧好吧，那个角落归你了！不过其他地方得听我的！”

“好，都听你的。”高育良也笑了，捏了捏她的鼻子。

高育良拉着她坐到沙发上，打开蛋糕：“吃点甜的，消消气。”

黎云挖了一勺蛋糕，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下次不许再这样摔门就走！冷战最讨厌了！”

“好，不走。”高育良眼神温柔地看着她，“下次再吵，我就坐在这里，让你骂，骂到你消气为止。”

黎云瞪大眼睛：“你果然是个老狐狸！连挨骂都算计！”

高育良但笑不语，只是又喂了她一勺蛋糕。

……

番外装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