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工坊内,铁水沸腾,热浪滚滚。
萧景琰蹲在一堆零件中间,满脸黑灰,手里举着个铜制圆筒。
“老默!这蒸汽机漏气漏得跟筛子似的!”
陈默盯着接缝处嗤嗤喷出的白雾,眉头紧锁。
“没有橡胶,密封问题解决不了。”
太子眨眨眼。
“橡胶?那是什么?”
“一种南海树的汁液,干了能防水……”陈默忽然住口,这时代哪来的橡胶树?
萧景琰却来了精神。
“你不会做?”
陈默沉默片刻,缓缓摇头。
“我大学专业是生物。”
“……啥?”
“我是说,”
陈默揉了揉眉心。
“先搁置吧,咱们造枪。”
“火铳?”
萧景琰从零件堆里蹦起来。
“父皇早造过了!就镇北侯的边军用。”
陈默从袖中抽出一张图纸。
“不,是火铳的升级版。”
纸上赫然画着一支怪模怪样的长管武器,尾部带着弯钩。
太子瞪大眼睛。
“这啥?”
“拉栓式步枪。”
陈默点了点图纸。
“但要先造螺丝和弹簧。”
萧景琰刚要欢呼,门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咳。
萧睿负手而立,身后跟着两个抬箱子的侍卫。
“不必。”
皇帝淡淡道。
“朕的仓库里有。”
箱子打开,满室生寒。
箱中整整齐齐码着二十支铁管武器,旁边还有个木盒。
萧景琰抄起一支,差点闪了腰。
“这么沉?!”
萧睿取出木盒里的物件。
一支泛着冷光的“汉阳造”,枪托上刻着“永和三年工部秘制”。
“早年让工部研究的。”
皇帝轻抚枪管。
“可惜没法量产。”
他抬眼看向陈默,似笑非笑。
“爱卿不会以为,朕什么都没做吧?”
陈默后背一凉,瞬间觉得自己像只哈士奇蹲在狼王面前。
工部地下仓库里,堆满了稀奇古怪的原型机。
蒸汽机雏形,弹簧钢片,甚至还有半成品的水力锻锤。
角落里放着手摇式计算器,铜齿轮上刻着“严鸿监制”。
萧景琰下巴都快掉到地上。
“严,严卿还懂这个?”
萧睿轻笑。
“他入阁前,是工部铸印局的。”
陈默突然觉得自己毫无优势。
枪械改良迅速展开。
陈默负责画图,工部老匠人负责吐槽。
“这撞针太细!一打就断!”
“弹仓太小!塞五发顶天了!”
最要命的是火药。
“硝石不够!”
匠人摔了锤子。
“去年全让户部拿去腌咸菜了!”
萧景琰挠头。
“为啥火药原料会拿去腌菜……”
陈默扶额:“硝能防腐。”
太子肃然起敬。
“老默,你连这都懂?”
陈默:“……我家楼下有家咸菜铺。”
橡胶困局却始终无解。
蒸汽机的铜管接缝即使用蜂蜡密封,高温下仍会崩开。
某日深夜,陈默对着漏气的气缸发呆时,苏沉突然推门而入。
“给。”
她扔来一捆黑乎乎的藤蔓。
“南海商人叫它鬼泣藤,煮出的胶能粘合伤口。”
陈默捏了捏藤蔓切口渗出的黏胶,瞳孔骤缩。
天然橡胶!
“哪来的?”
苏沉转身就走。
“上个月海商送的,本来想拿来粘你的嘴。”
枪械试射那天,满朝文武齐聚校场。
改良后的“昭武铳”后坐力震得萧景琰龇牙咧嘴,但三十步外的铁甲被一枪洞穿。
严鸿突然出声:“射速。”
陈默点头。
“理想状态下,训练有素的士兵每分钟六发。”
兵部尚书直接跪了。
“这、这抵得上二十张强弓啊!”
萧睿却看向北海方向。
“北疆的雪,该化了。”
工坊角落里,陈默对着“鬼泣藤”胶发呆。
萧景琰凑过来。
“老默,想啥呢?”
“我在想……”
陈默轻声道。
“如果早点找到橡胶,是不是能少死很多人。”
太子拍拍他肩膀。
“现在也不晚。”
窗外,新造的蒸汽机轰然试车,白雾冲霄而起。
金陵城外,演武场旌旗猎猎。
镇北侯霍霆单手拎着新配发的“昭武铳”,眯眼瞄了瞄百步外的铁靶,“咔嚓”一声拉栓上膛。
“砰!”
铁靶中央瞬间多了一个拳头大的窟窿。
全场寂静。
霍霆缓缓放下枪,转头看向萧景琰。
“殿下,这玩意儿……能给我边军配多少?”
太子咧嘴一笑。
“第一批三千支,全给您老!”
霍霆的副将们顿时红了眼,当场就要扑上来抢枪。
与此同时,北疆都护府。
乌雅一脚踩在弹药箱上,单手举起昭武铳,对着远处的胡骑残旗扣动扳机。
“砰!砰!砰!”
三声枪响,旗杆断成四截。
牧农会的汉子们目瞪口呆。
其其格咽了口唾沫。
“首领,这、这比弯刀厉害多了……”
乌雅冷笑。
“废话。”
她反手把枪扔给亲卫。
“传令!所有骑射训练改成枪械操练,不会用枪的,滚去喂马!”
南方的靖安军却闹出了笑话。
周闯带着新枪回营,士兵们围着铁疙瘩面面相觑。
“这咋使?捅人还是砸人?”
“笨!没看这有个扳机吗?跟弩差不多!”
“砰!”
某个愣头青走火,直接把营帐轰了个大洞。
周闯黑着脸拎起那倒霉蛋。
“从今天起,你负责给全营洗袜子!”
换装引发的连锁反应远超预期。
首先是军费。
户部尚书捧着账本哭晕在朝堂。
“一支枪抵三副铠甲!这哪供得起啊!”
严鸿慢悠悠出列。
“无妨,南方抄没的世家资产,刚好补上缺口。”
老尚书顿时不哭了。
其次是训练。
镇北军的老兵们习惯了抡大刀,现在得趴着练瞄准,一个个腰酸背痛。
霍霆的解决办法简单粗暴。
“打不中靶子的,今晚没肉吃!”
结果当晚,炊事营外蹲了一排饿哭的百战老卒。
子弹消耗像流水,金陵兵工厂的匠人们日夜赶工,还是供不应求。
萧景琰突发奇想:“能不能让职校生帮忙?”
陈默摇头:“火药危险,学生容易出事。”
太子眨眨眼:“那……让囚犯干?”
次日,刑部大牢的犯人们喜提新工作。
“每日搓弹丸三百颗,减刑一月。”
有个诈骗犯搓着铅弹泪流满面:“早知今日,我当初就该去卖炊饼……”
秋日的北疆,乌雅带着苍鹰骑演练新战术。
骑兵冲锋至百步骤然散开,后排枪手齐射。
“砰砰砰!”
远处的草人靶子被打得千疮百孔。
其其格兴奋地记录着数据。
“首领!这比弯刀效率高十倍!”
乌雅却望向更远的北方。
“罗斯人,该着急了。”
地平线上,一只罗斯探马惊慌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