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上的最后一抹金辉正缓缓沉入海平面,将游艇残骸的甲板染成温暖的橘红色。各家族的代表们已陆续登上前来接应的直升机或快艇,螺旋桨的轰鸣声与马达声此起彼伏,渐渐消散在远方的海雾里。科恩家族的老人临走前,还特意拍了拍维克多的肩膀,用德语笑着说“期待灵钢的样品”;苏然则隔着救生艇朝袁云轩挥了挥手,示意“技术对接的邮件已发”。那些被公输拓抹去记忆的小家族代表和公司职员,此刻正茫然地坐在临时调度的游轮上,听着奥兰德家族侍从编造的“游艇触礁事故”说辞,偶尔有人揉着太阳穴,总觉得脑子里缺了块什么,却终究想不起来——忆消盘的效果,向来精准得不留痕迹。
甲板上的人渐渐稀疏,只剩下袁云轩、凯撒,还在埋头讨论的公输拓与维克多,以及偶尔冒头的赫菲斯托斯和公输班。就在这时,一道蓝色的身影从碎木板上起身,是凯米拉。她刚帮着侍从安顿好几位受惊的服务员,蓝发被海风吹得有些凌乱,殷红的瞳孔在暮色里显得格外透亮。
袁云轩注意到她的动作,迈步走了过去:“要走了?”
凯米拉点点头,指尖还残留着一丝波塞冬赐福的蓝光,那光芒正随着她的动作慢慢淡去。“组织还有事,不能久留。”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比初见时多了几分温度。
“我可以问下你的组织叫什么吗?”袁云轩顺势问道。
凯米拉闻言,忽然笑了,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像是海面泛起的涟漪:“王国。”她说完,周身泛起一层淡蓝色的光雾,光雾散去时,人已消失在甲板上,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随着海风传到袁云轩耳中,“以后,我们还会见面的。”
袁云轩站在原地,指尖摩挲着下巴,心里默念着“王国”两个字。这个名字透着股说不清的压迫感,能让马修生出如此大的野心,马修毕竟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应该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他这些疯狂的举动不用说肯定是王国组织给他的。他转头看向凯撒,对方正好望过来,两人眼神交汇,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一丝凝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组织,或许会是日后的一大变数。
甲板的另一角,维克多和公输拓的讨论正进入白热化阶段。维克多蹲在地上,用一块炭笔在甲板上画着复杂的公式,旁边散落着几张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上面写满了灵钢的熔铸参数。“按你说的,用镇魂木灰和火灵碎屑一比三混合,再加入海魂晶粉末……”他抬头看向公输拓,眼里满是兴奋,“这样一来,灵钢不仅能自愈,抗腐蚀力也能提升五倍!霍夫曼军工的机甲外壳要是用上这材料,防护等级能直接跃升两个档次!”
公输拓手里拿着一片从残骸上拆下来的金属片,指尖泛着青灰色灵力,正在上面刻画灵域银纹:“不止机甲。我之前设计的‘机关傀儡’,一直受限于材料强度,要是能用这种灵钢做骨架,再结合亚特兰蒂斯的水锻法增强韧性……”他话没说完,公输班就飘了过来,墨斗线在金属片上绕了一圈,留下一道淡青色痕迹:“还得加‘流纹’。用水锻法塑形时,让灵力顺着金属纹理流动,形成天然的传导通道,这样傀儡的动作能更灵活。”
赫菲斯托斯也凑了过来,锻造锤在掌心敲了敲,橘红色火焰在炭笔公式旁添了几笔:“神火的温度要分三段控制,第一段五千二百度熔合材料,第二段三千度塑形,第三段一千五百度冷却——这样海魂晶的抗腐蚀特性才不会被破坏。”
两人两灵围着那片金属片和满地公式,讨论得忘乎所以。维克多甚至脱了工装外套穿着体恤,额头上渗着汗珠,却毫不在意,只顾着和公输拓争论“灵钢与机关传动的适配比例”。袁云轩走过去时,正好听到维克多拍着大腿喊:“我回去就建个新熔炉!下次见面,我一定给你带块成品灵钢!”
“看来这次最赚的是你。”袁云轩笑着拍了拍公输拓的肩膀。公输拓这才从公式堆里抬起头,脸上难得露出几分真切的笑意:“确实收获不小。霍夫曼对材料的理解,赫菲斯托斯的锻造技巧,还有亚特兰蒂斯的水锻法……这些够我研究好几年了。”
维克多也跟着笑,把炭笔塞回口袋,顺手抹了把脸上的汗:“我才是赚了。公输的机关术,公输班先生的镇魂木用法,还有海魂晶的渠道——霍夫曼军工的技术瓶颈,说不定这次就能突破。”他顿了顿,看向袁云轩,语气认真,“袁先生说的重工业机床合作,我回去就让团队整理资料,绝对给盛世集团最优的方案。”
袁云轩点头应下,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了凯撒。凯撒正独自靠在栏杆上,望着远处的海平面,夕阳的光落在他身上,将他的金色头发染成了更深的橘色,却没能驱散他周身那股淡淡的落寞。袁云轩心里一动,朝维克多和公输拓说了句“你们先聊”,便朝着凯撒走了过去。
“在想什么?”袁云轩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海面。海水在暮色里泛着暗蓝色的光,偶尔有几条鱼跃出水面,溅起细小的浪花。
凯撒回过神,摇了摇头,嘴角扯出一抹浅淡的笑:“没什么,只是觉得最近发生一切,像一场梦。”他顿了顿,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臂,指尖在衣袖上轻轻摩挲着。
袁云轩的目光落在他的左臂上,心里一沉。他知道,凯撒的左臂里,有一块不规则的骨头——那是马修做实验时,强行从他身上挖走一块骨头后,又用普通的骨头拼接回去的,愈合得极其粗糙,每次阴雨天都会隐隐作痛。不仅如此,马修的实验远比他们想象的更残忍:抽血、活体挖肉取骨、用高压电流榨取DNA,试图用于基因克隆,那些伤痕遍布凯撒的全身,有的能看见,有的则藏在皮肤下,成为难以磨灭的印记。
“把袖子挽起来。”袁云轩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
凯撒愣了愣,下意识地想反驳,却在对上袁云轩认真的眼神时,乖乖地抬起了左臂,将袖口挽了上去。随着衣袖落下,一道狰狞的疤痕暴露在空气中——那道疤痕从手肘延伸到手腕,是当初马修挖取骨头时留下的,边缘凹凸不平,颜色比周围的皮肤深了许多,像一条丑陋的蜈蚣趴在手臂上。除此之外,疤痕周围还有许多细小的针孔痕迹,那是一次次抽血和注射实验留下的。
袁云轩的指尖轻轻落在那道疤痕上,动作轻柔。他能感觉到,凯撒的手臂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那道疤痕承载的痛苦记忆。“放松。”袁云轩低声说,指尖泛起淡淡的淡蓝色灵力,那灵力像流水般覆盖在疤痕上,慢慢渗入皮肤。
灵力流过的地方,原本狰狞的疤痕渐渐变淡,那些细小的针孔痕迹也开始模糊。凯撒看着袁云轩专注的侧脸,心里泛起一股暖流。这些年,他早已习惯了独自承受这些伤痕带来的痛苦,从没想过会有人如此温柔地为他清理,马修只会像对待牲口一样用机械臂抓住他扔到水池里粗暴的清洗。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觉得任何语言都显得多余,只能安静地站着,任由袁云轩的灵力在他的手臂上流淌。
袁云轩的动作很仔细,不仅清理了左臂的疤痕,还让凯撒转过身,查看他后背的伤——那里有一道更深的疤痕,是马修抽取骨髓时留下来。灵力流过后背,凯撒忍不住微微颤抖了一下,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那股温暖的灵力,仿佛能穿透皮肤,直达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疼吗?”袁云轩察觉到他的颤抖,停下动作,轻声问道。
凯撒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不疼,很舒服。”他顿了顿,忽然笑了起来,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你说,我是不是天生就适合当实验品?小时候被那些渴望长生的人抓到,用最原始的方法抽血、割肉,现在又被马修当成克隆人鱼的素材……”
“闭嘴。”袁云轩的声音突然沉了下来,指尖用力摁了一下凯撒后背的疤痕。
“嘶——”凯撒疼得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地想躲开,却被袁云轩伸手按住了肩膀。他转头看向袁云轩,只见对方的眼神格外严肃,甚至带着几分“凶”,和刚才温柔清理疤痕的样子判若两人。
袁云轩伸手轻轻捏住凯撒的下巴,迫使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听着,凯撒。你不是实验品,从来都不是。”他的声音很沉,却带着温柔的气息,“你是奥兰德家族的家主,是波塞冬选中的寄灵人,是亚特兰蒂斯人鱼族的希望——他们还在等着你来带领他们脱离退化为野兽的命运。今天甲板上的那些商业伙伴,科恩、洛克菲勒、苏家,他们都在等着和你合作,一起开拓新的领域。还有我,”袁云轩的眼神软了下来,“我是你的伙伴,永远都是。这些才是你的身份,是你存在的意义,实验品这三个字,从来都不属于你,明白吗?”
凯撒看着袁云轩认真的眼睛,心里的某个角落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酸涩又温暖。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哽咽得发不出声音,只能用力点了点头。在这一刻,他忽然觉得,那些曾经让他痛苦不堪的伤痕,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因为除了义父以外他又有了一个会为他清理伤口会告诉他“你不是实验品”,会坚定地站在他身边。这种感觉他已经有点陌生了,但跟以前一样让他格外安心忍不住想依赖对方。
“明白就好。”袁云轩松开捏着他下巴的手,又用灵力轻轻抚平他后背的疤痕,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温和,“以后别再说这种傻话了,要是再让我听到,下次就不是摁一下这么简单了,让你母亲教育你。”
凯撒忍不住笑了,点了点头:“知道了。”
就在这时,一道带着戏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哟,这是在干什么呢?小情侣闹别扭?”
两人转头,只见波塞冬的虚影正飘在旁边,碧色的眼睛里满是调侃。他身后,赫菲斯托斯正翻着白眼,手里的锻造锤在掌心敲得“咚咚”响:“你能不能别用你那龌龊的心思揣度别人?没看见人家在处理伤口吗?”
“我这不是开玩笑嘛。”波塞冬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到凯撒手臂上淡化的疤痕,语气难得正经了几分,“马修那小子,确实该死。当年我要是在场,非得用三叉戟把他钉在海底喂鲨鱼不可。”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赫菲斯托斯冷哼一声,“你当年对美杜莎做的事,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
提到美杜莎,波塞冬的脸瞬间涨红,急忙辩解:“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我早就改了!美杜莎后来不是恢复了吗?她的寄灵人家族,我现在还经常联系呢!”
“恢复?”赫菲斯托斯挑眉,“清白没了,被诅咒了最后头被你弟的儿子砍下来当武器用了,你才出现想起去给她恢复,可真有你的,我鄙视你。”
“我那时候不是被宙斯那家伙绊住了吗!”波塞冬急得跳脚,“不信你问我大哥哈迪斯!他可以作证我这些年有多安分!”
赫菲斯托斯嗤笑一声:“哈迪斯?就是那个强抢侄女当老婆的?他的证词能信?”
波塞冬被噎得说不出话,愣了几秒,又急忙补充:“那……那北欧神话的巨人族!他们的寄灵人家族我也认识!几千年来我都有联系!他们都能证明我改了!”
袁云轩看着波塞冬急得团团转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上前打圆场但语气明显不信:“波塞冬阁下,我们信你。您的人脉这么广,以后说不定还有需要您帮忙的地方呢。”
波塞冬一听这话,立刻得意起来,拍着胸脯说:“放心!不管是希腊的、北欧的还是东方的家族,只要我开口,他们肯定给面子!以后你们要是遇到麻烦,尽管找我!”
赫菲斯托斯翻了个白眼,懒得再理他,转头又和公输班讨论起“灵钢与机关船的适配方案”。波塞冬讨了个没趣,却也不恼,飘在旁边听着,偶尔还插一两句关于亚特兰蒂斯水锻法的细节,倒也不算多余。
公输拓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正好听到波塞冬说马修该死,他皱了皱眉,语气带着几分冷意:“让马修死得太痛快了。像他这种人,就该凌迟处死,让他尝尝凯撒受过的痛苦。”
袁云轩闻言,忍不住笑了,打趣道:“哦?当初我立威的时候,是在旁边不敢看借口去修房子的,那个可比凌迟温柔多了。”
公输拓的脸瞬间红了,梗着脖子反驳:“我那不是不敢看!你那时候一下子凌迟了100多个还连续六个小时,我那是觉得无聊,况且当时所有亡灵不都在当观众吗,少我一个能咋滴!”
“无聊?”袁云轩挑了挑眉,“我记得某人当时脸色惨白,还差点吐了吧?”
公输拓被说得哑口无言,只能转头看向维克多,试图转移话题:“我们继续讨论灵钢的配方吧。”
维克多笑着点头,却忍不住偷偷打量了袁云轩几眼。在他看来,袁云轩一直是温和沉稳的,实在无法想象他折磨亡灵六个小时,还召唤亡灵围观的场景。凯撒也看着袁云轩,眼里带着几分好奇——他知道袁云轩不简单,却没想到他还有如此狠厉的一面。
袁云轩察觉到两人的目光,笑了笑,没解释。有些过往,没必要说出来,当时是为了立威况且又不是什么好事宣扬他干啥。他转头看向凯撒,发现凯撒正看着自己,眼神里带着几分依赖,像个寻求安全感的孩子。袁云轩心里一暖,伸手揉了揉他的金色头发,语气温柔:“在看什么?”
凯撒愣了愣,脸颊微微泛红,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目光,小声说:“没什么。”
甲板上的气氛渐渐变得温馨起来。公输拓和维克多又蹲在地上讨论起了公式,赫菲斯托斯和公输班飘在旁边,时不时提出自己的建议;波塞冬则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认识的各个家族的趣事,偶尔没人搭理他,他就自己乐在其中;袁云轩和凯撒靠在栏杆上,偶尔低声交谈几句,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看着远处的海面,享受着这难得的平静。
夜色渐渐降临,海面上的风也变得凉爽起来。远处的星星开始闪烁,像撒在黑丝绒上的碎钻。甲板上的几人都没有离开的意思,仿佛都想把这一刻的温暖和默契,永远留在记忆里。
公输拓和维克多的讨论还在继续,他们甚至从灵钢的配方,聊到了如何用亚特兰蒂斯的技术改进现代机床,又从现代机床聊到了公输班的机关术如何与人工智能结合。赫菲斯托斯听得兴致勃勃,时不时用火焰在甲板上画出锻造炉的改进方案;公输班则用墨斗线勾勒出机关船的设计图,两人配合得格外默契。
波塞冬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指着公输班画的机关船设计图说:“亚特兰蒂斯的船都有‘水之核心’,能借助海水的力量前进,你们要是想造深海机关艇,我可以提供‘水之核心’的图纸!”
公输拓和维克多眼睛一亮,立刻围了过去,追问“水之核心”的原理。波塞冬得意洋洋地开始讲解,时不时还会出错,被赫菲斯托斯无情纠正,引得众人一阵笑。
袁云轩和凯撒靠在栏杆上,看着眼前热闹的场景,都忍不住笑了。凯撒转头看向袁云轩,眼里带着几分认真:“谢谢你。”
袁云轩愣了愣:“谢我什么?”
“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凯撒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无比的真诚,“从救了我到试炼开始,在到现在,你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我。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早就被马修打败了,其他人鱼族也跟我一样成为马修的实验品了,那些被马修以我的名义邀请来的人估计也成为傀儡了,现在也不可能和这么多家族达成合作。”
袁云轩笑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是伙伴,不是吗?伙伴之间,本来就该互相扶持。”他顿了顿,看向凯撒的眼睛,语气坚定,“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我们都会在你身边。”
凯撒看着袁云轩认真的眼神,心里充满了温暖。他知道,袁云轩说的是真的,他也相信袁云轩。
夜色越来越深,甲板上的讨论声依旧没有停歇。公输拓和维克多已经开始规划下次见面的时间和地点,赫菲斯托斯和公输班则在讨论如何合作打造一座融合东西方技术的锻造炉,波塞冬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各个家族的人脉,袁云轩和凯撒靠在栏杆上,偶尔加入他们的讨论,偶尔安静地看着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