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娅的鱼尾在泡泡旁轻轻一摆，带着众人往亚特兰蒂斯残骸的深处游去。绿光穿透海水，照亮了一条被珊瑚半掩的通道——通道两侧是打磨光滑的青石柱，柱身上刻着螺旋状的纹路，像极了海浪的轨迹，每一道纹路里都残留着微弱的灵力，触碰到泡泡时，会泛起细碎的银光。
“穿过这里，就是族里世代守护的神庙。”莉娅的意念带着一丝庄重，她牵着凯撒的手，率先钻进通道。袁云轩三人紧随其后，公输拓忍不住伸手去碰石柱上的纹路，指尖刚触到冰冷的石材，就被一股温和的力量弹开，他缩了缩手，小声嘀咕：“这石头还挺有脾气。”
通道尽头是一扇巨大的石门，门楣上雕刻着一头人身鱼尾的神像，神像手持三叉戟，眉心嵌着一块圆形凹槽，像是曾镶嵌过什么宝物。莉娅松开凯撒，游到石门前，抬手按在神像的眉心——她掌心的绿光与纹路里的银光交融，石门发出沉闷的“轰隆”声，缓缓向两侧打开，一股混合着海水咸涩与古老木头的气息扑面而来。
神庙内部比想象中更宏大。顶部是拱形穹顶，无数根盘龙石柱支撑着屋顶，石柱上雕刻着人鱼族的生活场景：有的在海底耕种发光的海草，有的骑着巨大的海龟迁徙，最中央的一幅，则是一位身披银甲的海神，正将一枚发光的海螺递给人鱼族长。穹顶中央有一道裂缝，深海的绿光从裂缝中倾泻而下，刚好落在神庙正中央的石台之上，石台上，一尊通体雪白的海神波塞冬雕像静静矗立。
雕像高约三丈，海神坐在巨大的贝壳王座上，三叉戟斜倚在肩头，目光威严却温和，仿佛正俯瞰着他的子民。雕像底座刻满了古老的文字，像是某种铭文，袁云轩凑近看时，发现那些文字竟与灵域的古篆有几分相似，只是笔画间多了水浪的弧度。
“这是海神波塞冬，是亚特兰蒂斯的守护神。”莉娅的声音在神庙里回荡，带着浓浓的敬畏，“我们人鱼族的起源，便与他，与灵域息息相关。”
众人围在石台旁，凯撒的目光紧紧盯着雕像，耳尖的鱼鳍微微颤动——他能感受到雕像上残留的熟悉气息，与他血脉里的某种东西隐隐呼应。袁云轩则注意到，神庙的墙壁上没有任何灰尘或海藻，显然有人定期清理，而石台周围的地面，被磨得光滑发亮，可见这里是人鱼族的圣地。
莉娅游到雕像前，抬手抚过底座的铭文，翡翠绿的眼眸里泛起水光：“很久很久以前，我们并非人鱼，只是灵域边境一个不起眼的小部落，名叫‘澜族’。族人们靠灵域的灵脉生存，却因弱小，时常被其他部落欺凌。直到有一天，海神波塞冬途经边境，见我们族人虽弱却从未放弃，便降下赐福——他将自身的水元素灵力注入族人体内，让我们的骨骼变得轻盈，皮肤能抵御水压，双腿化作鱼尾，从此可以在水中自由穿梭，这才进化成了人鱼。”
“海神的赐福不仅改变了我们的形态，更让我们掌握了操控水元素的力量。”莉娅顿了顿，声音里多了几分惋惜，“靠着这份力量，澜族在灵域站稳了脚跟，后来更是建立了亚特兰蒂斯城，正式更名为人鱼族，人鱼族繁荣了整整三千年。可就在一千年前，灵域爆发了一场大灾厄——那是一场席卷整个灵域的灵力风暴，无数部落被摧毁，亚特兰蒂斯也岌岌可危。”
“为了保住族人，当时的族长带着我们离开灵域，穿过灵域与人界的缝隙，来到了这片深海。”说到这里，莉娅的语气沉了下去，“我们躲过了灾厄，却没想到，人界的环境与灵域截然不同——这里的空气，土地，完全不适合冥界的人生存，族人开始大规模的死亡，就连海神的赐福也开始慢慢消散。”
“赐福消散后，族人的血脉开始退化。”莉娅抬手一挥，神庙侧门缓缓打开，一道佝偻的身影被两条年轻人鱼搀扶着走了进来。众人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去——那“人”的上半身勉强维持着人形，皮肤却呈灰蓝色，布满了粗糙的鳞片，耳朵早已变成了鱼鳃，正一张一合地呼吸，背后还突兀地长着一道黑色的鲨鱼鳍，鳍尖泛着寒光。他的眼睛浑浊不堪，只能模糊地看向四周，嘴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完全失去了语言能力。
“这是卡拉，曾经是族里最勇敢的战士。”莉娅的声音带着心疼，“退化是分阶段的：第一阶段，鱼尾的鳞片会失去光泽，灵力减弱；第二阶段，上半身开始出现鱼类的特征比如鱼鳞鱼鳃，鱼尾退化成人腿，失去语言能力；第三阶段，就会变成你们在‘海皇号’上见到的那种怪物——没有理智，只凭本能攻击，彻底沦为深海里的野兽。”
公输拓看着卡拉，脸上的好奇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忍：“就……没有办法阻止吗？”
莉娅摇了摇头：“我们试过无数方法，却都失败了。直到几十年前，我在神庙的密室里发现了古籍，上面记载着唯一的希望——海神信物。”
她说着，游到石台后方，指尖按在一处不起眼的凸起上。石台侧面突然裂开一道暗格，暗格里铺着深蓝色的丝绒，丝绒上放着一枚巴掌大小的海螺。那海螺通体呈深海蓝，表面刻着细密的海浪纹路，螺口处镶嵌着一块鸽子蛋大小的蓝宝石，宝石在绿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仿佛藏着一汪深海。
莉娅小心翼翼地将海螺取出，海螺刚离开暗格，就散发出淡淡的蓝光，与周围的绿光交织在一起，神庙里的水元素突然变得活跃起来，石柱上的纹路也跟着亮起，像是在呼应这枚海螺。
“这就是海神信物，是当年波塞冬赐福时留下的。”莉娅捧着海螺，语气庄重，“古籍上说，只有纯血的人鱼才能唤醒它——信物觉醒后，会引动海神的力量，不仅能恢复族人的血脉，还能重新稳固亚特兰蒂斯的灵脉，让我们不再受退化之苦。”
“纯血人鱼……”凯撒喃喃自语，目光落在海螺上，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凯米拉突然开口，殷红的眸子看向莉娅，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与马修合作的那个组织，要的就是这个。他们抓你，就是想以你为‘钥匙’，逼信物认主。”
“你怎么知道？”公输拓下意识地追问，话刚出口，就对上袁云轩递来的眼神——那眼神里带着“早该猜到”的了然，还有一丝无奈。公输拓愣了愣，再看凯撒，他碧色的眼眸里没有惊讶，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沉重。公输拓挠了挠头，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看来只有他一个人还在状况外，既然大家都无所谓，他也别多问了。
袁云轩确实早有猜测。从凯米拉在“海皇号”上马修因为凯米拉而对自己发出的威胁，到她能轻易找到马修他们布局的漏洞找到没有人的地方，再到此刻精准说出那个组织的意图，种种迹象都指向她与那个神秘组织脱不了干系。更让他忌惮的是，他自始至终都无法感知到凯米拉的灵力波动——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她的灵力等级远在自己之上。结合淳于琼之前的感知，袁云轩几乎可以确定，凯米拉至少是焦热巅峰的实力，甚至可能触及更高的境界。
凯撒的心思则更简单：他不在乎凯米拉的身份，只在乎族人的安危。那个组织想要利用他夺取信物，凯米拉知道内情，可他们现在根本没有与凯米拉对抗的资本——先不说凯米拉的实力，光是族人退化的速度，就容不得他们浪费时间。
莉娅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她捧着海螺的手紧了紧，翡翠绿的眼眸扫过凯米拉，灵力在周身悄然运转——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凯米拉体内那股深不可测的力量，与自己不相上下，甚至更胜一筹。但莉娅的眼神里没有畏惧，只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如果亚特能成功唤醒海神，我们人鱼族便有了自保之力，自然不必怕任何人；如果失败……”她看向身后的卡拉，又看了看周围的族人，“我们早晚都会退化成野兽，尤其成为低贱的野兽或者被某个在马修之后野心家捕获，不如放手一搏，就算咬，也要从他们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她说完，不再看凯米拉，而是缓缓转向凯撒，将手中的海螺递了过去。海螺在她掌心泛着柔和的蓝光，仿佛在等待着主人的触碰。
“亚特，”莉娅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你是族里最后一位没有退化的纯血人鱼。你的父亲是上一任族长，他在你出生后不久，为了保护信物，与入侵的猎人同归于尽。我带着你逃到浅海，却被风暴冲散，后来听说你被人类收养，我才稍稍放心，却没想到……”她抬手拂过凯撒脸上的疤痕，眼底满是心疼，“这些年，委屈你了。”
凯撒看着眼前的海螺，指尖微微颤抖。他想起义父临终前对他说的话：“你不是普通人，你的故乡在深海。”想起在“海皇号”上被囚禁时，血脉里那股对海水的渴望；想起刚才看到亚特兰蒂斯残骸时，心底涌起的莫名熟悉感。原来这一切都不是错觉，他是人鱼族的孩子，是海神赐福的继承者，是族人最后的希望。
“我……”凯撒的声音有些哽咽，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我会唤醒海神，一定会。”
他伸出手，轻轻接过海螺。指尖刚触到海螺表面的纹路，一股温暖的力量就顺着指尖涌入体内，与他血脉里的水元素灵力瞬间交融。海螺上的蓝宝石突然爆发出耀眼的蓝光，照亮了整个神庙，穹顶的裂缝中，更多的绿光倾泻而下，与蓝光交织成一道光柱，直冲深海之上。
莉娅看着这一幕，翡翠绿的眼眸里满是期待；袁云轩握紧了腰间的玄冥九宫令，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他能感受到，随着海螺的觉醒，整个亚特兰蒂斯残骸都在微微震动，仿佛有什么古老的存在，正在深海之下缓缓苏醒。
公输拓则瞪大了眼睛，看着光柱顶端，嘴里喃喃道：“这……这是要召唤海神了吗？”
凯米拉站在阴影里，殷红的眸子里映着蓝光，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抬手，指尖萦绕着一丝极淡的墨色灵力——那是克拉肯的气息，她在暗中戒备，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又像是在防备着某种未知的危险。
神庙里的人鱼族人们纷纷跪了下来，对着石台方向朝拜，嘴里吟唱着古老的歌谣。歌声穿过海水，与海螺的蓝光共鸣，整个深海都仿佛在这一刻安静下来，只剩下歌谣的悠扬，和那道直冲天际的蓝绿光柱。
凯撒捧着海螺，缓缓闭上眼。他能感受到海螺里传来的呼唤，那是海神的意志，是族人的期盼，也是他与生俱来的使命。他将灵力注入海螺，蓝光越来越亮，他的耳鳍泛着更深的蓝色，鱼尾（虽未显现，却在血脉里躁动）仿佛要冲破束缚，与这片深海融为一体。
就在这时，石台突然剧烈震动起来，雕像底座的铭文开始发光，波塞冬雕像的眼睛里，竟缓缓亮起了两道金色的光芒——那不是石头的反光，而是真正的、带着神圣气息的光。
袁云轩心中一凛：海神，要醒了。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