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次关于“回去”的试探性对话后，两人之间的氛围发生了一种微妙的变化。表面上看，一切如常。张峻豪依旧忙碌，穆祉丞依旧负责技术攻坚，夜晚依旧同榻而眠。但某种难以言喻的紧绷感，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在两人之间。

张峻豪变得更加沉默，偶尔看向穆祉丞的眼神，带着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人吞噬的审视。他不再像之前那样，会就一些琐事与穆祉丞交流，甚至连工作上的讨论，都变得言简意赅，公事公办。

穆祉丞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无形的墙再次竖立起来，甚至比以往更高、更厚。他试图像往常一样，在“报告”里写下更多内心的感受，试图打破这层坚冰，但张峻豪似乎失去了阅读的兴趣，那些纸页被随意地放在办公桌一角，无人问津。

这种刻意的疏离和冷处理，比直接的质问更让穆祉丞感到煎熬。他像一只被困在玻璃箱里的蝴蝶，能看见外面的世界，却无法触及，只能无助地感受着氧气逐渐稀薄。

他知道，张峻豪在等。等一个更明确的表态，等一个能让他彻底安心的、绝对的臣服。可他给不了。他的来历是原罪，他的真心在“攻略任务”的背景下显得如此可疑。他甚至无法理直气壮地说出“我不想走”，因为那听起来更像是对系统和生存的妥协，而非纯粹的情感。

压抑的气氛在顶层办公室持续发酵，连进来汇报工作的助理都察觉到了异常，变得更加小心翼翼。

转折发生在一个雨夜。

窗外电闪雷鸣，暴雨如注。办公室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落地灯，光线在张峻豪冷硬的侧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他刚刚结束一个跨国会议，似乎结果并不尽如人意，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

穆祉丞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他能感觉到张峻豪身上散发出的烦躁和戾气，像一头濒临失控的困兽。

终于，张峻豪猛地合上电脑，发出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突兀。他站起身，走到酒柜前，倒了一杯烈酒，一饮而尽。然后，他转过身，目光如炬地射向穆祉丞。

那目光不再仅仅是审视，而是带着一种积压已久的、翻滚着怒意与某种绝望情绪的风暴。

“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张峻豪的声音沙哑，打破了连日来的沉默，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

穆祉丞的心脏猛地一缩，他放下书，抬起头，对上那双燃烧着暗火的眼睛。“……你想听什么？”

“听什么？”张峻豪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嘴角扯出一抹冰冷的弧度，“听你的保证？听你的承诺？还是听你那些半真半假、永远也写不完的‘故事’？”他一步步逼近，带着浓烈的酒气和压迫感，“穆祉丞，我给了你时间，给了你空间，甚至……给了你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容忍！”

他停在穆祉丞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痛楚而愤怒：“可你给了我什么？犹豫？沉默？还是时时刻刻准备抽身离开的后路？！”

最后那句话，他几乎是低吼出来的，带着被压抑太久的受伤和不安。

穆祉丞被他话里赤裸裸的情绪震撼了。他一直以为张峻豪是强大的、无懈可击的，从未想过这个男人也会因为他的不确定而感到受伤和……害怕。

看着张峻豪泛红的眼眶和紧绷的下颌线，穆祉丞一直紧绷的心弦，在这一刻，骤然断裂。所有的顾虑、所有的犹豫，在对方如此直白的痛苦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和可笑。

他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急而有些眩晕，但他顾不上了。他仰头看着张峻豪，眼眶也跟着红了，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颤抖：“我没有后路！从我被你关在这里，从你一次次把我从危险里拉出来，从你……从你抱着我睡觉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有后路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积压已久的委屈和豁出去的勇气：“是！我是来历不明！我是有很多秘密！我甚至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可是张峻豪，你感觉不到吗？我留在这里，不是因为什么狗屁任务，是因为你！只是因为是你！”

喊出这句话，穆祉丞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胸口剧烈起伏着，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滑落下来。

张峻豪死死地盯着他，看着他通红的眼眶，看着他滚落的泪水，看着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身体。穆祉丞话语里的绝望和那份孤注一掷的坦诚，像一把重锤，狠狠砸碎了他心中那堵冰墙。

所有的猜忌、不安、愤怒，在这一刻，都被那滚烫的眼泪和直白的告白冲刷得七零八落。

他猛地伸出手，不是粗暴地拉扯，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力道，捧住了穆祉丞湿漉漉的脸颊。拇指用力地、甚至有些粗粝地擦去他脸上的泪痕，眼神深邃得像要将人的灵魂吸进去。

“再说一遍。”张峻豪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祈求。

穆祉丞透过模糊的泪眼，看着眼前这张刻入心底的脸，所有的防线彻底崩塌。他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流淌，用带着哭腔却无比清晰的声音重复：

“是因为你……张峻豪……只有你……”

话音未落，张峻豪的吻，已经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狠狠地落了下来。

这个吻，与之前任何一次都不同。

它不再是试探，不再是惩罚，也不是欲望的单纯宣泄。它是一个确认，一场风暴，一次灵魂的碰撞与烙印。

激烈、深入、甚至带着一丝野蛮的撕咬感。张峻豪像是要将穆祉丞彻底吞食入腹，将他所有的犹豫、所有的秘密、所有的眼泪，都连同他的呼吸一起掠夺殆尽。他的舌头霸道地攻城略地，席卷过每一个角落，带着不容抗拒的占有意味。

穆祉丞被动地承受着，起初是震惊，随即便被这汹涌的情感浪潮彻底淹没。他生涩地回应着，双手无意识地攀上张峻豪宽阔的后背，紧紧抓住他的衬衫，仿佛那是茫茫大海中唯一的浮木。

空气中弥漫着泪水咸涩的味道、烈酒的醇香，以及两人激烈交缠的灼热呼吸。窗外的雷声雨声都成了遥远的背景音，世界里只剩下彼此唇齿间最原始、最坦诚的交流。

这个吻，持续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直到穆祉丞因为缺氧而软倒在张峻豪怀里，张峻豪才稍稍放松了力道，但依旧没有离开他的唇瓣，而是转为一种更深沉、更缠绵的吮吸和舔舐，仿佛在品尝世间最珍贵的佳酿，安抚着怀中这具颤抖的身体。

一吻终了，两人额头相抵，都在剧烈地喘息。穆祉丞的嘴唇被吻得红肿发烫，眼神迷离，全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抽干，只能依靠着张峻豪才能站稳。

张峻豪看着他这副被自己彻底吻到失神的模样，眼底的风暴终于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浓稠得化不开的占有和一种近乎疼痛的满足感。

他低下头，轻轻吻去穆祉丞眼角残留的泪痕，动作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他在他耳边低语，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坚定，“穆祉丞，你既然选择了我，就这辈子都别想再逃。”

第2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