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玉药庄,正式开张啦!”
苏昌河清朗响亮的声音在南安城的这条街道上响起,带着一种与周遭商铺叫卖截然不同的、近乎张扬的活力。他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衣,半面银甲在晨光下闪闪发亮,不像药庄管事,倒像是哪家出来体验生活的贵公子。
蹲在角落里的苏喆听到这声号令,慢悠悠地拿起从不离手的烟杆,凑到早已挂好的鞭炮引线上,“噗”地点燃。随即,噼里啪啦的爆竹声震耳欲聋地响起,红纸屑纷飞如雨,硝烟味弥漫开来,瞬间吸引了众多路人的目光。
李玉璇拉着萧朝颜的手,站在门口,看着这热闹的红火景象,都忍不住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萧朝颜更是眼睛亮晶晶的,她在“家园”何曾见过这般鲜活的市井气象。
“药庄?”围观人群中,一个看着就有些油滑好事的中年男子扬声打趣道,“不算上那些小药铺,咱们南安城里有名有号的药庄大大小小六十三间,更有四大名医,三十圣手坐镇。你这药庄里,是哪位高人坐镇啊?口气不小嘛!”
这话听着像是寻常质疑,但李玉璇心思细腻,总觉得这人出现的时机和语气有点过于“恰到好处”,她不由怀疑地瞥了一眼旁边笑容满面的苏昌河,该不会是他请来的“托儿”吧?
白鹤淮闻言,往前踏出一步,神色平静:“是我,和我的朋友。”
那好事者原本只是想凑个热闹,没想接话的是个容貌清丽、年纪轻轻的姑娘,忍不住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咽了口口水,却不肯就此认输,故意摆出老成的姿态:“你?小姑娘家家的,快回屋帮你师傅捣药去,别出来捣乱,让你师父出来说话。”
白鹤淮也不恼,只是目光在他脸上身上扫了扫,沉声问道:“敢问这位先生,是否每日寅时,身上的风门穴都会隐隐作痛?”
好事者一愣,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你……你怎么知道?年轻时体力活做多了,老来总得吃点苦头。”
那百会穴为什么一到亥时就又会疼痛不止呢?”白鹤淮继续追问,语气笃定,“年轻时做农活,总不至于把脑袋都给做坏了。你这病,再不看,怕是就只能提前去见阎王爷报到了。”
那好事者脸色瞬间变了,再无之前的轻慢,“噗通”一声竟直接跪了下来,声音带着哭腔:“神医啊!真是神医!我寻医问药多年,就为了治好这一身毛病,银子花了不少,可要么看不出毛病,要么开了一堆方子屁用没有!您可要救救我啊!”
看到这儿,李玉璇心里已经百分百确认,这绝对是苏昌河安排的“戏码”,而且这“演员”演技还有点浮夸。
她无奈地扶了扶额,下意识地踮起脚尖,把手搭在了身旁苏暮雨的肩膀上,借力稳住身形,小声嘀咕:“苏昌河从哪儿找来的活宝……”
苏暮雨比她高上不少,她这动作做得有点费劲。苏暮雨感觉到肩上的重量和身边人传来的淡淡馨香,随即放松下来,微微侧头,看着玉璇那副哭笑不得的样子,眼中漾开温柔的笑意,配合地稍稍放低了肩膀,让她搭得更省力些,低声道:“效果达到了就行。”
他那专注看着她、带着点打趣意味的眼神,让玉璇心头莫名一跳,赶紧收回了手,假装看向白鹤淮那边。
白鹤淮已然进入状态,仔细询问了那“病人”当年干完农活贪凉冲井水的习惯,断定是“冷热交融,阴阳相抗”伤了内里,当场开了方子,还以“开业第一位客人”为由,免了他的诊费。
那“好事者”千恩万谢,拿着方子,演技十足地“喜极而泣”,冲进了药庄。
经此一遭,白鹤淮顺势将李玉璇拉过来,特地报出了两人当年在钱塘闯出的“妙手仙子”与“回春仙子”的名号。周围原本看热闹的人见这年轻姑娘竟真有如此本事,顿时按捺不住了。
有人高声问道:“两位女神医,都看什么病啊?”
这次,没等白鹤淮和李玉璇回答,苏暮雨已上前一步,声音清朗温和,却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跌打损伤,疑难杂症,一句话,只要人还有一口气在,就可以救!”
“那我也要看!我第二个看,能少收点钱吗?”又有人喊道。
苏暮雨从容应答:“今日开业,诊费全免,药费减半!”
“那看看我,看看我!”那人急忙也冲了进去。
苏暮雨对着剩下跃跃欲试的人群笑道:“但凡是今日来看病的,全都不收诊费,只收药材费!”
这话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人群顿时沸腾起来,一窝蜂地涌向药庄大门。
“朝颜,帮我招呼一下病人,维持下秩序。”苏暮雨对身旁的萧朝颜说道。
萧朝颜在“家园”何曾见过这般热情似火的场面,她非但不怯场,反而觉得兴奋新奇,脆生生应道:“得嘞!暮雨哥哥放心!”她手脚麻利地开始引导人群,声音清脆,条理分明,竟颇有章法。
苏喆蹲在门口,默默抽完一袋烟,看着眼前这兵荒马乱又生机勃勃的景象,沉默了许久。
苏昌河好奇地走过去:“喆叔,发什么呆呢?生意多好。”
苏喆放下烟杆,吐出一口烟圈,带着浓重湘西口音的语气里充满了人生的感慨:“好歹老子当年也是震慑一方的顶级杀手,咋混到最后,就是个点鞭炮的嘞?”
苏昌河忍着笑,认真问道:“那喆叔你想做啥?”
苏喆想了想,回答得更认真了:“好歹也该是个掀红布的吧?那多气派!”
苏昌河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同样认真:“喆叔,你这想法,有点呆瓜。”
苏喆:“……”
李玉璇看着药庄内熙熙攘攘的人群,心中满是欢喜,之前在钱塘开医馆时,可从未有过这般热闹的景象。她和白鹤淮立刻投入到看诊之中,一个沉稳干练,一个温和细心,配合默契。
苏暮雨则主动承担起了抓药的职责,他虽未系统学过医,但在钱塘时常去白鹤淮的药庄,对药材的品类、药性、存放位置可谓了如指掌,此刻称量抓药,动作流畅,分量精准,竟比许多老药童还要熟练可靠。苏昌河也没闲着,他脑子活络,算盘打得噼啪响,负责结算收账,管理得井井有条。
就这样,几人一直忙到日落西山,送走最后一位病人,才得以喘息。
晚上,为了庆祝这顺利的开张,众人围坐一桌,桌上摆满了从城中最好酒楼订来的佳肴美酒,香气四溢。
李玉璇心情极好,脸颊因兴奋而泛着红晕,她目光扫过桌面,很自然地就将几盘明显带着辣椒、色泽红亮的菜肴挪到了离苏暮雨稍远的位置,顺手将一盘清淡的蒸鱼和一碟葱烧豆腐换到了他面前。
她自己则夹了一筷子鲜辣的爆炒肚丝,吃得津津有味。
苏暮雨注意到她这细微的动作,抬眼看向她,眼底有柔和的光闪过,没有说话,只是唇角微微扬起一个清浅的弧度,夹起一块豆腐,细嚼慢咽
李玉璇一边吃,一边兴奋地说起接下来的安排:“再过些日子,就是我的及笄礼了!我想到时候在雪月城办,你们可都得来啊!”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期待。
苏昌河夹了一筷子菜,闻言挑眉笑道:“雪月城啊……我们这几个‘来历不明’的去,也不知道你那位雪月剑仙姐姐,欢不欢迎?”
他语气带着惯有的调侃,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扫过苏暮雨。谁都知道,雪月剑仙李寒衣与苏暮雨之间,有着一份惺惺相惜的剑客之情,苏暮雨去,雪月城定然是欢迎的。至于他自己,他也十分有自知之明。
李玉璇浑不在意地摆手:“我姐姐肯定巴不得我朋友多些,热闹些!”她说着,忽然好奇地看向苏暮雨和苏昌河,“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们具体多大年纪呢?鹤淮姐姐的及笄礼早过了我知道。苏暮雨,你多大啦?”
苏暮雨放下筷子,温和答道:“今年刚满二十。”
李玉璇点头,又看向苏昌河:“那你呢?”
苏昌河正剥着一只虾,闻言动作不停,懒洋洋道:“我啊?不记得了。反正苏暮雨多少岁,我比他大一岁就行。”
李玉璇被他这无赖说法逗笑了:“哪有人这样算年龄的!及笄、弱冠都是人生大事,我就想着,若是你们以前没过,或者过得不清不楚,以后有机会,咱们可以好好补一个,热热闹闹的!”
苏昌河一听这话,眼睛顿时亮了,立刻改口,一本正经地说:“哦,那我想起来了,我今年十九。”
这下连一直安静吃饭的萧朝颜都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白鹤淮更是直接吐槽:“苏昌河,你要点脸!”
饭桌上气氛融洽,说笑声不断。李玉璇偶尔会“抱怨”苏暮雨抓药时某个药材放错了格子,苏暮雨便会好脾气地听着,然后认真地记下,下次注意。苏昌河则会在一旁煽风点火,说苏暮雨笨手笨脚,然后被李玉璇和白鹤淮联手怼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