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猎场

第二日，阳光正好，李玉璇便去了稷下学堂拜访恰好云游至天启的谢宣先生。

学堂一角，谢宣依旧是一袭青衫，手持书卷，气质温文儒雅，仿佛只是一位博学的教书先生，而非名震天下的儒剑仙。他看到李玉璇，眼中露出温和的笑意：“玉璇姑娘，今日怎么有空来寻我这个小书生？”

李玉璇笑着行了一礼：“谢先生就别打趣我了。您要是小书生，这天下哪还有大儒？”她说着，从怀中取出那本在暗河密道中找到的旧话本，递了过去，“先生博闻强识，我想请您帮我看看这本书。”

谢宣接过书，并未因其看似话本而轻视，仔细翻阅起来。他的目光渐渐变得专注，时而沉吟，时而颔首。良久，他合上书卷，轻轻摩挲着粗糙的封皮，眼中闪烁着洞察世事的光芒。

“此书，”谢宣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确实是一本史书。”

李玉璇虽然早有猜测，但得到确认还是心中一凛：“史书？可它所记载的内容，与我读过的正史截然不同……”

谢宣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看透历史的通透与些许无奈：“史书，从来都是有两本的。一本是给世人看的，涂脂抹粉，隐恶扬善；而另一本，记录得才是被尘埃掩埋的所有真实。这一本，显然属于后者。”

李玉璇愣了愣，结合发现此书的地点，一个惊人的猜测在她脑中逐渐成型：“先生的意思是……这书中关于北离开国皇帝萧毅与那位江湖奇人易水寒的故事，以及影宗、还有那支‘影子’部队的记载……都是真的？”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没有直接提及暗河，但意思已然明了。

谢宣赞许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虽无确凿证据，但按此书笔法和所述秘辛来看，八九不离十。开国之初，借助江湖力量稳固江山，并非奇事。影宗的存在，也并非空穴来风。至于其后来的演变分化……”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道，“力量本身并无善恶，端看掌握在何人手中，又用于何种目的。一直被人们视为恶煞的刀，或许千百年来，真正挥动它的，反而是那些端坐明堂、被称作好人的人。”

李玉璇心中豁然开朗，却又感到一丝寒意。如果暗河最初竟真是由影宗分离而出，某种程度上算是皇室掌控江湖的工具，那么这次暗河内乱，无论最终谁坐上大家长之位，恐怕都难逃背后真正掌控者的清算。这潭水，实在太深了。

谢宣将书递还给李玉璇：“此书关系重大，你好生保管。”

李玉璇却没有接，她想了想，说道：“谢先生，您方才说要去钱塘学宫借阅典籍？可否请您帮个忙，将这本书顺路带去钱塘的‘鹤玉药府’，交给一位名叫白鹤淮的神医？我想……苏暮雨应当也会在那里。”她顿了顿，补充道，“暗河内部的事，我们外人不好再多掺和。但这本书或许能帮他们看清一些东西。影宗虽不算江湖上的庞然大物，但也绝非易与之辈，知道根源，总好过盲目应对。”

谢宣闻言，了然一笑，爽快地接过书：“举手之劳，这趟顺水人情，我便做了。”他收起书，又调侃道，“看来玉璇姑娘这趟游历，结识了不少有趣的朋友。”

李玉璇笑了笑：“人生际遇，总是难以预料。多谢先生了。”

与谢宣告别后，李玉璇独自走出稷下学堂，阳光洒在身上，却觉得心头沉甸甸的。这些隐藏在历史尘埃下的真相，远比江湖恩怨更加复杂幽深。她甩了甩头，决定暂时将这些纷乱的思绪放下。

几日后，天启城外的皇家猎场难得热闹起来。一众年轻的皇室子弟、勋贵少年少女相约在此骑马散心。

萧楚河、李玉璇、叶若依自然在场，就连一向低调的二皇子萧崇和眉宇间带着几分阴郁之气的七皇子萧羽也来了。此外，还有不少想要在贵人面前露脸的世家子弟。

据说，新婚燕尔的大皇子萧永和皇子妃典烬薇也会前来，这让猎场的气氛更多了几分微妙的奉承之意。

众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寒暄。萧楚河一身劲装，骑在他的爱马之上，身姿挺拔，意气风发，依旧是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叶若依则骑着一匹温顺的母马，在一旁娴静地看着。

李玉璇今日也换上了一身利落的骑射装束，更显英气勃勃。她正和萧楚河说着什么，似乎又在斗嘴，引得萧楚河又是瞪眼又是忍不住笑。

这时，一阵清脆的笑声传来，只见大皇子萧永和典烬薇在一众侍从的簇拥下缓缓而来。典烬薇穿着一身华美的骑装，妆容精致，笑容明媚，看起来天真活泼，仿佛还是那个不谙世事的贵族少女。

她一眼就看到了李玉璇，立刻亲热地迎了上来，声音甜美：“玉璇妹妹！好久不见你了！听说你前些日子又出城游玩了？真是羡慕你，总是这么自由自在的。”她语气熟稔，仿佛两人是闺中密友，丝毫看不出过往的任何芥蒂。

李玉璇心中暗自冷笑，面上却也不显，同样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甜美笑容，下马行了一礼：“参见大皇子殿下，皇子妃娘娘。不过是随便走走，比不得娘娘如今身份尊贵，仪态万方。”她这话听着是奉承，细品却带着几分疏离。

典烬薇仿佛完全没听出来，上前亲昵地拉住李玉璇的手：“哎呀，你我姐妹之间，何必如此多礼。快跟我说说，外面有什么好玩的新鲜事儿？”她表现得天真烂漫，眼神却在不经意间扫过一旁的萧楚河。

萧楚河对典烬薇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李玉璇心中腻烦，但场面功夫还得做，便随口敷衍了几句风土人情。典烬薇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发出惊叹，演技堪称一流。

其他围过来的少年少女们也纷纷向大皇子和皇子妃见礼，气氛一时间显得十分热闹和谐，仿佛只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贵族游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