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灌入肺部的感觉比无恙想象的更平静。
被巨浪卷入深海时，他本能地屏住呼吸，但半转化的肺部渴望海水胜过空气。耳后的鳞片灼烧般疼痛，却带来一种诡异的舒适感，仿佛身体终于回归了正确形态。
模糊的视线中，三个纯白身影如鲨鱼般向他们游来。那些人形生物穿着类似防护服的白色装束，面部覆盖着毫无特征的白色面具，手中握着某种发出红光的装置。
[异常NPC编号RS-N7，立即停止数据篡改行为。]冰冷的系统提示音直接在脑海中响起，[重复，立即停止数据篡改行为。]
祁斯年突然抓紧无恙的手腕，银色纹路在深海中发出耀眼的光芒。他的嘴唇没有动，但声音清晰地传入无恙耳中："跟我来。"
他们向海底更深处潜去，身后白色身影紧追不舍。无恙新获得的塞壬感官让他能模糊感知周围环境——前方是一片珊瑚礁，中间隐藏着一个洞穴入口。
"那里..."祁斯年指向洞穴，银色纹路在海水中拖出流星般的轨迹。
两人挤进狭窄的入口，洞穴内部却意外宽敞。祁斯年转身用身体堵住洞口，手臂变形为某种屏障装置。白影追兵被暂时挡在外面，但剧烈的撞击声表明支撑不了多久。
洞穴内没有光源，但无恙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他发现自己能看见热信号——祁斯年全身散发着蓝白色的能量轮廓，而自己的手则呈现出怪异的蓝紫色混合。
"他们是谁？"无恙尝试说话，意外发现能在水下呼吸——声带振动通过水传播，形成一种类似海豚声呐的通讯方式。
"系统清理程序。"祁斯年的声音带着电子杂音，"专门删除...像我这样的异常存在。"
又一记猛烈撞击，祁斯年的屏障出现了裂痕。无恙环顾四周，寻找可能的出路，但洞穴是死胡同。唯一的出口正被三个系统杀手封锁。
"能量...不足..."祁斯年的身体开始闪烁，"系统在强制关闭我的非标准功能..."
无恙游到他身边，发现祁斯年的皮肤温度正在急剧下降，银色纹路时断时续。他下意识抓住祁斯年的手，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蓝色鳞片与对方的银色纹路接触时会产生微弱的能量火花。
"我们的能量...可以共振。"无恙迅速分析，"就像在地下室那次。"
祁斯年摇头："不够...他们携带了数据删除枪...会彻底抹除我的存在..."
就在这时，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这次是对所有玩家的广播：
[最终抉择激活]
[选项一：献祭异常NPC，立即通关]
[选项二：全员覆灭]
[选择时限：300秒]
"什么？"无恙皱眉，"这是系统的最后考验？"
祁斯年的表情突然变得异常平静："合理的设计。系统总是倾向于...最有效率的解决方案。"
洞口的屏障又裂开一道缝隙，一个白色身影已经能伸进半只手臂。那红色的删除枪在水中划出危险的光痕。
无恙抓紧祁斯年的肩膀："还有其他选择。"
"计算表明...没有。"祁斯年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我的存在导致副本失衡...系统自我修正..."
"不。"无恙指向自己的太阳穴，"系统基于逻辑运行，但它给出的选项有漏洞——它没说'全员'指的是玩家还是包括NPC。"
祁斯年眼中闪过一丝蓝光："你是说..."
"塞壬女王。她才是这个副本的核心NPC。"无恙的思维飞速运转，"如果我们能让她'覆灭'..."
"理论上...可以满足系统条件..."祁斯年勉强支撑着屏障，"但女王太强大...我们甚至无法靠近..."
无恙突然指向洞穴深处："那是什么？"
在洞穴最内侧的岩壁上，嵌着一块巨大的、贝壳状的物体。游近后，无恙认出那是一枚塞壬卵——已经石化了大半，但中心仍散发着微弱的蓝光。
"银尾的...卵..."祁斯年似乎从系统资料中调取了信息，"幼年塞壬被杀害后...女王产下的未受精卵...象征希望..."
无恙触碰那枚化石，指尖立刻被割破。蓝色的血珠融入海水，飘向化石中心。令人惊讶的是，石化部分开始轻微剥落，露出下面仍有活性的组织。
"它对你的血有反应..."祁斯年突然警觉，"因为你的部分转化...你体内有塞壬基因..."
系统倒计时在脑海中无情地继续：[180秒...179秒...178秒...]
洞口的屏障已经支离破碎，一个白色身影几乎完全挤了进来。无恙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看那枚卵，突然明白了什么。
"不是武力对抗...是完成仪式。"他快速说道，"镇长日记说'唯有血亲之泪可释其归海'...我们以为需要女王的眼泪，但也许..."
"...需要为她哭泣的人。"祁斯年接上他的思路，"为她的孩子..."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行动起来。祁斯年用最后的能量维持屏障，无恙则划开自己的手掌，让更多的蓝色血液融入化石卵。石化部分加速剥落，露出里面一个小小的、蜷缩的身影。
"还不够..."无恙转向祁斯年，"需要情感共鸣...就像用样本模拟血亲之泪那样..."
祁斯年游过来，银色纹路与卵的蓝光相互呼应："但我没有...完整的人类情感..."
"你有。"无恙抓住他的手按在卵上，"愤怒、好奇、保护欲...这些都是情感。"
倒计时进入最后两分钟。白色身影已经突破了屏障，第一个清理者完全进入洞穴，红色的删除枪对准了祁斯年。
[异常NPC编号RS-N7，立即接受删除程序。]
祁斯年没有理会警告，专注地看着无恙："你害怕吗？"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无恙愣了一下。他习惯性地想用理性分析回避，但深海之中，面临可能的死亡，他选择了诚实："害怕。不是死亡...而是失去自我。变成其他什么东西。"
"我相反。"祁斯年的声音出奇地柔和，"我害怕...成为真正的自我。因为不知道...那会是什么..."
两人的手同时按在卵上，银蓝光芒交织。化石完全剥落，里面的小塞壬身影化为无数光点，消散在海水中。与此同时，整个洞穴开始震动，远处传来塞壬女王撕心裂肺的尖啸——但这次不是愤怒，而是释然。
[检测到核心NPC状态变更...重新计算解决方案...]
白色清理者突然停止动作，删除枪的红光熄灭了。
[最终抉择更新]
[选项一：见证记忆，承担真相]
[选项二：立即通关，遗忘一切]
[选择时限：60秒]
"记忆？"无恙看向祁斯年，"什么记忆？"
祁斯年的银色纹路突然剧烈闪烁，他痛苦地抱住头："不知道...但系统一直在警告我...远离某些加密区域..."
倒计时一秒一秒流逝。无恙迅速权衡利弊："选第一个。我们需要知道真相。"
"可能...很危险..."祁斯年挣扎着说，"系统加密的...通常是灾难性的..."
"危险也比无知强。"无恙坚定地说，"一起选。"
两人的手同时触碰漂浮在面前的选项一。刹那间，整个海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虚无的白色空间。
白色清理者、洞穴、海水，全部不见了。只有无恙和祁斯年漂浮在这片虚无中，面前开始播放一段全息影像——
七年前的青礁镇，一个暴雨夜。年轻的镇长儿子偷偷将塞壬喉骨带上一艘渔船，想要"归还大海"。但海上等待他的不是救赎，而是一群黑衣人。他们强迫少年参与某种仪式，用喉骨作为媒介，召唤出了什么东西...
影像突然扭曲，大部分内容被加密干扰。但足以看清的是，从仪式中诞生的存在有着人类的轮廓和银色的纹路...
"那是...你？"无恙转向祁斯年，却发现对方的状态异常糟糕。
祁斯年跪在虚无中，银色纹路疯狂闪烁，整个人像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一样不断扭曲。"不...这段数据...被锁死了..."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系统...不允许我..."
影像继续播放：黑衣人将新生的人形存在命名为"RS-N7"，并输入一系列基础指令。但当他们试图抹去镇长儿子的记忆时，少年挣扎着将一枚芯片塞入了人形存在的手中...
影像到此戛然而止。白色空间开始崩塌，系统提示音最后一次响起：
[副本异常终止]
[通关奖励发放]
[记忆数据重新加密中...]
虚无被刺眼的白光取代。下一秒，无恙发现自己站在青礁镇的入口处，阳光明媚，海风轻柔，仿佛之前的暴风雨从未存在过。
其他玩家也陆续出现在附近，看起来都茫然不解。张铭、赵小雨、李明...甚至包括之前被认为已经死亡的王铁和苏沫。他们身上的塞壬化症状全部消失了。
只有一个人不在。
"祁斯年？"无恙环顾四周，心跳突然加速，"祁斯年！"
没有回应。沙滩上只有一行奇怪的脚印，延伸向大海，在中途突然消失了，仿佛主人凭空蒸发。
无恙下意识摸向耳后——鳞片已经消退，但留下了一点几乎不可察觉的凸起。与此同时，他的口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掏出来一看，是一块被海水浸湿的蜂蜜蛋糕包装纸，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一行小字：
"记忆是海洋，我终将靠岸。——RS"
海浪轻拍沙滩，远处，一只海鸟发出孤独的鸣叫，飞向无垠的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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