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高途的不对劲,是在他出院一周后。
这一周里,沈文琅几乎每天都来这个狭小的出租屋报到,说是看孩子,实际上目光总是下意识地搜寻着高途的身影。
可高途很少踏出卧室门,沈文琅见到他的次数屈指可数,这让他愈发烦躁,认定了高途是在故意躲着他。
这天,沈文琅终于按捺不住,走到高途紧闭的房门前,敲了敲。
沈文琅高途。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沈文琅我知道你在里面。
依旧是一片沉寂。
就在沈文琅的耐心即将耗尽,准备强行开门时,房间里突然传来“啪嚓”一声脆响,是东西摔碎的声音。
沈文琅心头一紧,再顾不得其他,猛地推开门冲了进去。
只见高途正蹲在地上,徒手去捡那些锋利的玻璃碎片。他的手指已经被划破,渗出血珠,但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一片片地捡着。
沈文琅的火气噌地就上来了,又急又怒,语气凶巴巴地低吼:
沈文琅高途!你干什么!手不要了?!
高途像是没听见,依旧低着头,执着于地上的碎片。
沈文琅别捡了!
沈文琅几步上前,一把挥开他手里的碎片,然后拽住他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将人从地上拉起来,按坐到床边。他的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粗鲁。
这时,高晴也被动静引来,推门进来。
高晴怎么了?哥,发生什么事了?……啊!怎么碎了?
她看到了地上的狼藉。
高途抬起眼,眼神有些空洞,轻声说:
高途对不起……我不小心把水杯打碎了。
沈文琅想到高途手上的伤,他打断兄妹俩的对话,对高晴说:
沈文琅医药箱呢?他手划伤了。
高晴在客厅,我去拿!
高晴连忙跑出去,很快提着医药箱回来,手脚麻利地帮高途清理伤口,贴上创可贴,然后又去找扫帚和簸箕清理地上的玻璃碴。
沈文琅站在一旁,看着高途那副对周遭一切都失去反应的样子,心里像堵了一团棉花,又闷又难受。
他不懂如何表达这种复杂的情绪,出口的话便又带上了惯有的刻薄和没好气。
沈文琅一个水杯而已,碎了就碎了,用得着你自己用手去捡?这么大个人了,连这点常识都没有?还是故意弄伤自己给我看?
他本意或许是心疼,是着急,但说出来的话却像刀子一样。
高途一直低着头,沉默地听着。
直到沈文琅说完,他依旧没有抬头,但大颗大颗的眼泪却毫无征兆地,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无声地砸落在他放在膝盖的手背上。
沈文琅瞬间僵住了。他从未见过高途哭。
十年间,无论他如何挑剔斥责,无论工作压力多大,高途永远是那副平静隐忍的样子,最多只是脸色苍白一些。
此刻他无声的落泪,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具冲击力,让沈文琅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钝痛蔓延开来。
沈文琅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高晴收拾完碎片回来,正好看见哥哥在掉眼泪,而沈文琅还杵在旁边,顿时火冒三丈。
高晴沈文琅,你又欺负我哥!你给我出去!出去!
她不由分说地把沈文琅往门外推。
沈文琅罕见地没有反抗,几乎是有些狼狈地被高晴推出了房间,推到大门外。
沈文琅站在冰冷的楼道里,脑海里还回放着高途默默流泪的画面,心里乱成一团。
高晴看一眼屋内,见高途没跟出来,脸上的怒气已经被一种更深沉的忧虑取代。
她压低了声音,神色凝重地对沈文琅说:
高晴沈文琅,我哥他……好像不太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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