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刚漫过巷口的青砖黛瓦,巷尾那棵老槐树下便停了辆乌木马车。车辕上雕着缠枝莲纹,铜环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驾车的小厮正细心地用布擦拭着车帘上的流苏,生怕沾了半分尘埃——这是公子特意嘱咐的,要让车驾体面妥帖,配得上那位要去见的小姐。
许洛黎一身月白锦袍立在树下,腰间系着玉带,衬得身姿愈发挺拔。他手里把玩着一枚玉佩,指腹摩挲着上面的云纹,目光却不时望向巷深处,眉梢眼角藏着几分按捺不住的期待。春风拂过,吹起他袍角的暗纹,那纹样是他特意让人绣的并蒂莲,旁人看不出深意,他自己却瞧着欢喜。
不多时,巷口传来环佩叮当声。许洛黎猛地抬眼,便见那江稚鱼款步走来,一身杏色罗裙,裙摆绣着细碎的迎春花,随着脚步轻轻摇曳,像把春日的暖阳都裹在了身上。她发间簪着支银镀金的花钗,钗头的珍珠随着走动摇曳,映得她眉眼愈发清亮。身后跟着的丫鬟手里提着个小竹篮,里面装着些精致的点心和油纸包好的蜜饯,想来是预备路上吃的。
“稚鱼久等了。”许洛黎迎上前,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温和。见江稚鱼微微屈膝行礼,他忙侧身避开,伸手虚扶了一把,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袖口,只觉那绫罗柔滑,像触到了春日的流云,心跳竟漏了半拍。
江稚鱼抬头时,脸颊微红,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羞怯:“劳洛黎久候了。”说话间,目光落在那乌木马车上,见车帘边角绣着与自己裙上相似的迎春花纹,不由得抿唇笑了,眼底的笑意像化开的春水。
小厮早已掀开了车帘,里面铺着厚厚的锦垫,角落里放着个小几,上面摆着盏温热的花茶。许洛黎先请江稚鱼上车,自己才随后踏入,马车轻微一晃,他下意识伸手护住江稚鱼的手肘,两人目光相对,都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车厢里的空气仿佛都染上了几分甜意。
“听闻城外的桃林开得正好,”许洛黎清了清嗓子,打破沉默,“特意让人备了些桃花酥,姑娘尝尝看?”说着从丫鬟递来的食盒里取出一碟点心,瓷碟上描着精致的缠枝纹,与他袖口的暗纹相得益彰。
江稚鱼拈起一块桃花酥,入口清甜,带着淡淡的花香。窗外传来马车碾过石子路的轻响,偶尔有风吹过,带来远处的莺啼。她掀开车帘一角,见路旁的杨柳抽出新绿,几只粉蝶在花丛中飞舞,转头时,正撞上洛黎望过来的目光,那目光里盛着的温柔,比春日的阳光还要暖几分。
马车缓缓驶向城外,车轮滚动的声响里,混着两人低低的笑语,像一首未完的春词,在风里轻轻漾开。
春日的阳光不烈,透过层叠的树叶筛下细碎的光斑,落在两人脚边的青草上。他牵着她的手走在林间小径,她的指尖微凉,被他握在掌心时,像拢住了一捧晨露,让他忍不住悄悄收紧了些。
路旁的野花攒成簇,紫的、黄的、白的,顺着地势铺展开,风过时便轻轻摇晃,像在点头问好。她弯腰采了朵小巧的蓝花,别在他耳后,指尖触到他耳廓时,他能感觉到她指尖的轻颤,转头看她,正撞进她弯起的眼尾,那里盛着的笑意比阳光还要亮。
不远处有条小溪,水流潺潺,映着两岸的树影,像铺开一匹晃动的绿绸。他蹲下身掬起一捧水,凉丝丝的触感从指缝漏走,她凑过来时,他故意抬手,让水珠溅在她脸颊上,惹得她笑着拍开他的手,指尖划过他手背,留下一点湿意。
溪边的石头上坐着歇脚,她从随身的小篮里拿出油纸包,里面是刚出炉的糕点,带着淡淡的麦香。他掰了半块递过去,她张嘴接住时,唇角沾了点碎屑,他伸手替她拭去,指尖碰到她的唇角,两人都顿了顿,空气里忽然漫开些微甜的气息。
远处传来几声鸟叫,清脆得像珠子落在玉盘里。她侧耳听着,忽然指着天空笑:“你看那云,像不像去年画舫上见过的白莲花?”他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那朵云确实蓬松如莲,转头时,却见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眼波流转,比天上的云还要软。
走累了便在树下的石凳上坐下,她靠在他肩头,发丝拂过他的颈侧,带着草木的清香。他抬手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她便往他身边再靠紧些,两人都不说话,只听着风穿过树叶的沙沙声,还有彼此轻轻的呼吸,像与这春日的节奏融在了一起。
夕阳西斜时,霞光把天边染成暖融融的橘色。他牵着她往回走,影子被拉得很长,在地上紧紧依偎。她忽然停下脚步,转身望他,眼里盛着漫天霞光,轻声说:“今日真好。”他望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只觉得这世间的美好,都聚在了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