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肝一宿的手机屏幕终于暗下去，班里此起彼伏的写试卷“刷刷刷”的声音不间断地响起。唯独李丞歌还维持着握手机的僵硬姿势，眼皮沉重得像挂了铅块。她偷偷从校服口袋里摸出昨晚偷渡进来的“作案工具”，屏幕亮起的瞬间，那串鲜红刺目的战绩曲线让她瞬间清醒——不是因为赢了，而是因为输得过于匪夷所思。

“怎么打出这种战绩的……？” 她盯着屏幕上那几场离谱的“0-10-2”和“全队唯一负战绩”，陷入了比做数学压轴题还深沉的沉默。记忆像是被打了马赛克，只模糊记得自己好像在某个关键时刻，把闪现当治疗用了，还对着敌方防御塔深情表白了一句……

正当她为自己的“峡谷迷惑行为大赏”感到羞愤欲绝时，班级格局的巨变像盆冷水浇了下来——普通班才待了不到半个月，那群在各科领域兴风作浪的大神们，又像候鸟归巢般，齐刷刷地飞回了尖子班的阵营。这其中，也包括陆淮贺。

美其名曰“优化学习资源配置，提升整体成绩水平”。对此，陆淮贺本人只想冷笑。他不是讨厌尖子班浓厚的学习氛围，他是讨厌那堆积如山的作业量——一本《五三》还没写完，物理老师的附加卷又拍在了脸上，化学老师的错题本更是像雪片一样飞来。

“嗯，对，” 他面无表情地对前来慰问的江澈总结道，“就是没时间睡觉。” 这理由听起来比“为了梦想砥砺前行”实在多了，也更能博得广大熬夜党的共鸣。毕竟，在尖子班，睡眠是一种奢侈品，而他，显然是最近手头最紧的那个。

陆淮贺推开尖子班教室门的瞬间，仿佛一头扎进了被按了静音键的深海。

没有窃窃私语，没有桌椅碰撞的喧闹，甚至连翻动书页的沙沙声都像是被统一了频率——所有人都在埋头苦干，笔尖在试卷上划出急促的“沙沙”声，像一群不知疲倦的工蚁在搬运名为“未来”的粮食。日光灯管投下惨白的光，将每张专注到近乎狰狞的脸照得一览无余，空气里弥漫着油墨、粉笔灰和咖啡因混合成的、令人窒息的“奋斗气息”。

他靠在门框上，目光扫过前排——果然，黄金C位早已被各科大佬瓜分殆尽，每个人的课桌上都堆着堪比城墙的教辅资料，像一座座微型堡垒。陆淮贺嘴角勾起一丝无奈的弧度，径直绕到后门，像道影子般悄无声息地滑了进去。

靠窗的倒数第二排有个空位，窗外的梧桐叶在风中摇曳，漏下几缕斑驳的光斑，勉强能给这潭死水带来点生机。他拉开椅子坐下，冰凉的木质触感透过校服裤传来，让他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他没急着掏课本，而是侧头望着窗外发呆。五月的风裹着槐花香钻进窗户，吹得他额前碎发轻晃。远处操场上，体育生的呐喊声像隔了一层毛玻璃，模糊又遥远。尖子班的“沉浸式学习”果然名不虚传，连发呆都成了一种奢侈的放纵。

“叮铃铃——”

上课铃尖锐地划破寂静，数学老师夹着三角板走上讲台，镜片后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全班。陆淮贺这才后知后觉地转回头，视线不经意间撞上了一旁的身影——

是个女生。

很清瘦的一个Omega，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发尾用一根素色皮筋松松地挽着，几缕碎发垂在耳侧，衬得侧脸线条柔和得像幅素描。她正低头专注地演算着什么，笔尖在草稿纸上走得飞快，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连他坐下都没察觉。

陆淮贺脑子里“叮”地一声，闪过几个关键词：女性Omega、尖子班、同桌。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对方身上没有浓烈的抑制剂味道，只有淡淡的、像雨后青草般的Omega信息素，混杂着一丝书卷气的沉静。

他没什么特别的反应，Omega在尖子班从来都不是稀有物种，况且这位看起来安静又努力，大概率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类型。陆淮贺收回目光，脑子里飞快地过了一遍待会儿的“入睡流程”：先调整呼吸频率，屏蔽讲台上的声波攻击，然后在三角函数和立体几何的海洋里……找个舒服的姿势沉底。

他打了个哈欠，眼角泛起生理性的泪花，毫不犹豫地趴在臂弯里，脸朝向窗户的方向。窗外的光斑落在他后颈的发尾上，像撒了层碎金。

新同桌的存在，像投入他睡眠计划里的一粒微尘，连个涟漪都没激起。毕竟，在尖子班这片“知识荒漠”里，能抢到片刻睡眠，才是最高级别的生存技能。至于同桌是谁？等睡醒了再说吧。

讲台上的数学老师已经开始讲解导数压轴题，粉笔与黑板的摩擦声尖锐刺耳。而陆淮贺的呼吸，已然平稳悠长，仿佛外界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了。

直到......

下课铃像一把生锈的钥匙，费劲地捅开了陆淮贺混沌的睡意。

他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眼里的朦胧水汽还没散尽，像蒙了层磨砂玻璃。视线扫过教室——空荡荡的座位像被秋风扫过的落叶堆，只剩下几个“卷王”还在跟习题死磕。窗外的夕阳已经沉到教学楼后面，把最后一缕橘红色的光泼在黑板上，那里还留着值日生没擦干净的板书，密密麻麻的公式像一群爬行的蚂蚁，看得人头皮发麻。

“……”陆淮贺揉了揉发麻的胳膊，脑子里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他好像……睡了好几个小时？从下午第一节课到现在？这睡眠质量，简直是对尖子班“人均永动机”称号的公然挑衅。

他转头想问问同桌今天讲了什么重点，毕竟醒来就要面对堆积如山的作业，总得知道从哪儿下手。

然而，身侧的座位空空如也。

桌面上干干净净，连张草稿纸都没留下，只有窗外的风掀起她的课本一角，露出封皮上娟秀的名字——林晚。

“……？”陆淮贺愣住了。同桌呢？难不成是被老师叫去办公室“谈心”了？不至于一下午吧？

他站起身，教室里零星的几个人都在埋头刷题，没人注意到他的动静。他只好把目标转向前面——前桌的女生还没走，一头利落的鲻鱼头短发，发尾用彩色皮筋扎成俏皮的小揪揪，背影看起来文文静静，像个标准的Omega。

可不知怎么，这背影……有点眼熟？像在哪里见过？

陆淮贺皱了皱眉，鬼使神差地拿起一支笔，用笔杆轻轻戳了戳她的后背：“同学，你的笔记能借我抄一下……吗？”

前桌的女生慢悠悠地转过头来。

陆淮贺的呼吸顿了一下。

这张脸……有点模糊，又有点清晰。皮肤白皙，眼睛很大，此刻正带着点被打扰的无奈眨了眨，嘴角微微下垂，像只被抢了零食的猫。

“……李丞歌？？？”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震惊。

前桌的女生——李丞歌，也愣住了。她盯着他看了足足三秒，才迟疑地开口：“陆淮贺？”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陆淮贺的脑子飞速运转：李丞歌不是普通班的吗？怎么会出现在尖子班？还成了他的前桌？她不是应该在……刷题或者打游戏吗？

而李丞歌的眼神里同样写满了问号：陆淮贺怎么会在尖子班？他不是最讨厌这种“人均卷王”的地方吗？而且……他刚才是不是睡着了？睡了多久？

几乎是同一个瞬间，两人同时开口：

“你怎么在这？？？”

声音重叠在一起，又在空气中尴尬地悬停了两秒，像两根纠缠在一起的耳机线。

李丞歌率先打破沉默，她指了指自己的桌子，又指了指他身旁的空位，眉头皱得更紧了：“你……换班了？我怎么记得你昨天还在普通班吐槽作业多？”

陆淮贺：“……”

他该怎么说？说他是因为“没时间睡觉”被强制送进来的？

李丞歌见他不说话，又凑近了一点，压低声音：“不对啊，我今早还在普通班看到江澈，他说你……”她顿了顿，似乎在回忆江澈的原话，“说你‘宁愿在尖子班累死，也不想在普通班无聊死’？”

陆淮贺：“……”江澈这个叛徒！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放弃思考这个“时空错位”的问题，转而问道：“那你呢？你怎么在尖子班？”

李丞歌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今早一来就被班主任按在这儿了，说‘优秀学生要发挥带头作用’。”她指了指黑板上的板书，“你看这笔记，密密麻麻的，我抄得手都酸了。”

陆淮贺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夕阳的余晖正好落在黑板上，那些公式和符号仿佛在发光。他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睡过的这几小时，好像错过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而李丞歌已经拿起他的课本，翻到空白的一页，用笔杆敲了敲：“喂，尖子班学霸，笔记借我抄一下，不然我今天又要熬夜补作业了。”

陆淮贺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突然觉得，尖子班的“生存难度”，好像一下子降低了不少。

至少，有个熟悉的人一起吐槽作业，总比独自面对这座“知识大山”要好。

他点点头，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行啊，不过……你得先告诉我，江澈是不是又坑我了？”

李丞歌眨了眨眼，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这个嘛……你得先请我喝奶茶。”

“我要是说我一上午都在睡觉，没抄笔记呢”

“那你可以去死了”

窗外的夕阳彻底沉了下去，教室里的灯光亮起，将两个身影笼罩在一片温暖的光晕里。尖子班的“静音模式”似乎被打破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场关于“作业”和“奶茶”的新战争。

“你带眼睛好呆。”

几乎是下意识说出来的话，陆淮贺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他看着李丞歌瞬间瞪圆的眼睛，心里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这话说得简直“太有道理”了！她刚才转头的时候，那迷茫又呆萌的表情，可不就是“带眼睛好呆”的真实写照吗？

果然，李丞歌愣了两秒，随即气得鼓起了腮帮子，像只炸毛的河豚：“陆淮贺！！！”

陆淮贺非但不觉得抱歉，反而觉得这句吐槽精准到位，甚至还配合地挑了挑眉，补刀道：“事实陈述而已，不接受反驳。”

李丞歌：“……”

她突然觉得，和陆淮贺在一个班，恐怕以后的日子不会无聊了。至少，她的“呆”已经被某人盖章认证了。

陆淮贺看着李丞歌那炸得像鸟窝的鲻鱼头，终于没忍住，抬手揉了揉她乱糟糟的头发，指尖缠上一缕不听话的发丝：“今天是卷发还是……被静电啃过？”

李丞歌拍开他的手，一边揉着被揉乱的头发一边小声嘀咕，语气里带着点不服气：“很乱吗？不乱吧，我觉得……挺有层次的。”

陆淮贺眼底的笑意更深，又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这次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不乱，很可爱。”

“……”李丞歌无语地一把抓住他作乱的手，指尖触到他温热的掌心，心跳莫名漏了一拍。陆淮贺却笑得坦荡，眼里盛着不加掩饰的宠溺，像在看一只炸毛又嘴硬的小猫。

然而，还没等他回味完这难得的温情时刻，李丞歌突然做了一个让他始料未及的动作——她猛地抓住他的手腕，稍一用力，便将自己的手塞进了他的掌心。

十指相扣的瞬间，陆淮贺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指腹的薄茧和掌心的温度，顺着相贴的皮肤一路烧到耳根。红晕瞬间爬上他的脸颊，他想松开，却被李丞歌死死攥住，指节都泛了白。她用力一拉，陆淮贺猝不及防地向前凑去，两人的距离瞬间被压缩到极限——鼻尖对着鼻尖，呼吸交错，额头几乎要相抵。

陆淮贺的脸颊烫得像一个刚出炉的红苹果，连耳尖都染上了绯色。心里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既紧张得指尖发麻，又有一丝隐秘的期待在悄然滋生。暧昧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无声发酵，连窗外的风都仿佛变得粘稠起来。

李丞歌却神色如常，淡淡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你要借什么？”

“借……借笔记抄……”陆淮贺的喉结上下滚动，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视线飘向她的唇瓣，又慌忙移开。

李丞歌松开手，转身在课桌里翻找笔记本。

陆淮贺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心里莫名涌上一股失落，脸颊烫得几乎要冒烟。他抬头看向李丞歌翻书的背影，这才发现她的耳朵也染上了一层薄红，像初春枝头将绽的梅苞。

等李丞歌终于找到笔记本回头时，陆淮贺已经递来一张折叠得方方正正的小纸条。

她疑惑地打开，纸条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一行字：

“以后可以多主动一些吗？”

下面还有一行被画得歪歪扭扭、几乎要融成一团的小字：

“我，想，和，你，做，同，桌”

字里行间透着一股甜丝丝的撒娇意味，像裹了蜜的棉花糖，软乎乎地撞进她眼里。

李丞歌的脸颊“轰”地一下烧了起来，她飞快地抓起笔，在纸条背面龙飞凤舞地写下三个字，又揉成一团，用力朝陆淮贺扔了过去。

陆淮贺忙不迭地接住，展开一看——

“我拒绝。”

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瞬间浇灭了他心里那点刚刚升起的、名为“期待”的火苗。

他盯着那三个字，愣了两秒，随即无奈地笑了。这丫头，反应还是这么快，快得让他连幻想的余地都没有。

李丞歌看着他瞬间垮下来的嘴角，嘴角却忍不住偷偷上扬，像只偷腥成功的猫。她清了清嗓子，把笔记本“啪”地拍在他桌上，故意板着脸：“看什么看？赶紧抄！不然今晚别想睡觉了！”

陆淮贺看着她故作凶巴巴的样子，眼底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他拿起笔，指尖在笔记本上轻轻摩挲，心里想着：拒绝就拒绝吧，反正……纸条已经递出去了。

窗外的夜色渐浓，教室里的灯光温柔地笼罩着两人，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悄悄缠在了一起。

神的战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