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风山地的风,裹着碎石被雷火灼过的焦糊味,刮在脸上像带了沙。
阿砚的意识像片被狂风卷动的叶,忽上忽下。
雷暴的余响还在耳膜里炸,眼前的光斑转得人发晕,支撑她奔跑的力气早顺着汗淌光了。
石砾地在视野里急速放大,粗糙的棱角闪着冷光——她甚至能想象到脸颊磕上去的疼。
预想的刺痛没等来。
腰间突然缠上股力道,轻得像蒲公英拂过,却稳得能托住下坠的云。
熟悉的苹果酒香混着风的清冽漫过来,像条晒过太阳的绒毯,兜住了她摇摇欲坠的意识。
“小心点啊,小家伙。”
温迪的声音贴着耳畔,带点无奈的笑,叶笛的尾音被风吹得发颤。
阿砚费力睁眼,撞进那双总含着笑意的绿眼睛里——离得很近,他睫毛上沾着点蒲公英绒毛,像刚从花丛里打了个滚。
“是你……”她的嗓子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咽口唾沫都疼。
“不是我,难道等巡逻队来抬你?”温迪半扶半抱着她往山洞走,脚步轻得像踩着风,“到时候骑士团怕是要给你颁个‘神秘净化者’勋章,钉在公告栏上供人参观。”
“放、放开我!”阿砚猛地挣扎,手肘往他胸口撞去。
眩晕还在脑子里转圈,可“被抓住”的恐慌像电流窜过四肢,让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刚才那道失控的绿光那么亮,他肯定看见了!
会不会问“你力量怎么回事”?会不会觉得她是个危险的怪物?
“别动。”温迪的声音沉了些,带点不容置疑的认真,却没丢了温柔,“你气息乱得像团打结的线,风在帮你梳呢。”
挣扎骤然停了。
确实有股极轻的气流顺着鼻尖钻进来,像只柔软的手,轻轻摁住胸腔里的灼痛。
急促的呼吸慢慢缓下来,眼前的光斑淡了,连身体里那种被掏空的虚,都轻了几分。
“这、这是……”她眨着发懵的眼,不明白怎么突然就松快了。
“力气用得太急,空啦。”温迪半开玩笑地说,已把她扶进山洞。
洞壁插着块萤石,暖光漫满不大的空间,角落的干草堆得整整齐齐,还垫着块粗麻布——显然是常有人来。
他把她安置在草堆上,从石壁凹槽摸出个陶壶,塞到她手里:“加了蜂蜜的苹果酒,甜丝丝的,能把力气吹回来。”
甜香漫到鼻尖,阿砚却没接。她盯着自己发颤的指尖,绿光早熄了,只剩冰凉的白。
刚才那道失控的光像场脱轨的风暴,不仅抽干了力气,还在心里搅起恐慌——下次再遇更凶的失控者,她会不会连自己都保不住?
“我、我是不是很没用……”眼泪毫无预兆地砸在膝盖上,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明明学了丽莎小姐教的,还是、还是失控了……”
温迪没说话,只把陶壶往她手里按了按,自己坐在对面石头上晃着腿,看洞外的风卷着蒲公英飞。
过了会儿,才慢悠悠开口:“以前有个吹笛人,总觉得自己的笛声难听。每次吹错个音符,就躲树洞里哭半天。”
阿砚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他。
“后来风告诉她,”温迪拿起叶笛,轻轻吹了个发颤的音,调子歪歪扭扭,却软得像团云,“偶尔吹错没关系,力气用过头也没关系,只要不是对着无辜的人吹,风都能原谅。”
他的目光落在她发抖的手上,笑意里带点认真:“你刚才救了人,对不对?那对母子现在该到家了,说不定正对着风说谢谢呢。为救人急得失控,又不是做坏事,有什么好怪自己的?”
眼泪还在掉,心里的慌却像被风吹散的雾,淡了些。
她想起那妇人抱着孩子跑远的背影,想起男人身上的灰黑气被涤成细尘——原来她不是添乱,真的帮上了。
“可、可是头晕……”她小声说,想起刚才的天旋地转,还是怕。
“那不是反噬。”温迪晃着叶笛,语气肯定,“是苹果酒喝空了瓶子,总得等再装满才能继续喝吧?”
他走到她面前,掌心朝上。
股极轻的风顺着他指尖流出来,绕着她的手腕打了个圈,像条软乎乎的丝带。
“你看,”他的声音更柔了,“风正把力气一点点吹回来呢。现在是不是好点了?”
阿砚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气流顺着手腕钻进来,带着点痒痒的暖,流遍四肢。
发沉的身体轻了,头晕也减了。
她看着他掌心流动的风元素,突然懂了——“风在帮你稳住气息”不是安慰,是真的有风在搭手。
“好、好点了……”她吸了吸鼻子,把陶壶往他面前递,“谢、谢谢你的酒。”
“谢风就好。”温迪笑着摆手,“给你的。看你脸白的,甜的能让力气跑快点。”
阿砚拧开壶盖,小口喝起来。
加了蜜的苹果酒滑过喉咙,甜丝丝的暖从胃里漫开,裹住了剩下的慌。
她靠在洞壁上,看温迪坐在洞口吹叶笛,调子轻快得像在唱歌,心里的不安,渐渐被这安稳的暖抚平了。
原来力气用尽,也可以不用躲。
原来有人会笑着说“没关系”。
洞外的风卷着蒙德城的钟声飘进来。
阿砚喝着甜酒,听着叶笛,突然觉得,偶尔这样“失态”,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至少此刻,她不用跑,不用藏,能安安稳稳地待着,被风,和眼前的人,温柔地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