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的晨光透过油纸窗,在剧院地上投下细碎的亮。沈清辞醒来时,身边已经空了,只余下点微凉的体温——不用想也知道,凌烬又早起了。
他披了件厚外套起身,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凌烬蹲在雪地里,正用树枝在雪上画着什么。青灰色的指尖握着枯枝,动作慢却认真,雪地上已经画出了歪歪扭扭的音符,连起来竟有几分《夜莺》的调子。
“在画什么?”沈清辞走过去,踩在凌烬扫出的干净雪地上,指尖碰了碰他冻得发红的耳朵。
凌烬猛地回头,猩红的瞳孔里亮了亮,像藏了晨光。他把树枝往雪地上递了递,指着那些音符:“给你……画的。新年……新曲子。”
沈清辞蹲下来,看着雪地上稚嫩的音符,忽然笑了。他想起去年凌烬连握笔都费劲,如今却能凭着记忆画出旋律,指尖的冻疮还没好,却在雪地里画得格外专注。他伸手握住凌烬的手,帮他把最后几个音符补完:“这是我们的新年歌,以后每年都画一遍。”
凌烬的手轻轻抖了抖,反握住他的手,把他的指尖揣进自己的袖口暖着——他的手虽凉,却把沈清辞的指尖裹得严严实实。
屋里很快热闹起来。小雅抱着林薇昨天送来的布偶跑进来,手里举着个红绸子做的小灯笼,是安全区的孩子们一起做的,特意留了个给安安。凌烬被小雅拽着挂灯笼,青灰色的手举着竹竿,小心翼翼地把灯笼挂在剧院的旧梁上,红绸子晃啊晃,映得满室都是暖光。
“凌烬哥哥,你看!灯笼亮了!”小雅点上蜡烛,烛光透过红绸子,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凌烬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个布包,里面是他前几天在后山找的红果子,串成了两串小糖葫芦,递了一串给小雅,另一串塞给沈清辞:“甜的,没毒。”
沈清辞咬了口,酸甜的汁水流进喉咙,暖得人心尖发颤。他看着凌烬青灰色的指尖沾着果浆,忽然想起在基地时,这人用自己的血救他的样子——那时的他,连“甜”是什么都快忘了,如今却会为了给他们找甜的,跑遍后山。
中午时分,老周带着几个安全区的人来了。他们扛着新蒸的馒头,提着腌好的腊味,还有个用红纸包着的小盒子,里面是老周特意给安安做的虎头鞋。“新年嘛,就得凑个热闹!”老周把东西往桌上放,笑着拍了拍凌烬的肩膀,“今年开春,咱就把菜田拓开,再盖个小木屋,以后你们住这儿也方便。”
凌烬没说话,却往沈清辞身边看了眼,见他点头,才轻轻“嗯”了声。他如今越来越习惯和人相处,虽然话还是少,却不再像以前那样躲着,甚至会主动给老周递热汤,把烤得焦香的麦饼放在他面前。
吃饭时,有人提议让沈清辞唱首歌,说新年听着喜庆。沈清辞没推辞,走到钢琴前坐下——这架老钢琴被凌烬擦得锃亮,琴键上的锈蚀被磨得浅了些,虽还沙哑,却比去年好听多了。
他抬手按上琴键,《夜莺》的旋律慢慢响起,却比平时多了几分轻快。凌烬坐在台下,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手里还拿着给安安喂饭的小勺子,动作都停了。老周和众人都安静下来,连小雅都乖乖坐在凌烬身边,托着腮听着,烛光映着每个人的脸,暖融融的。
“……新雪落满旧窗,春就要登场……”
沈清辞唱到新编的副歌时,凌烬忽然跟着哼了起来。他的嗓音依旧带着点低哑,却唱得极准,和沈清辞的声音混在一起,竟有种别样的和谐。沈清辞回头看他,见他眼里亮着光,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心里软得发颤。
一曲终了,满室都是掌声。小雅跑过去,抱着凌烬的脖子晃:“凌烬哥哥唱得真好!以后要和沈先生一起唱!”
凌烬的耳尖红了,却没否认,只是轻轻摸了摸小雅的头。沈清辞走过来,坐在他身边,伸手碰了碰他的脸颊:“没想到你记得这么准。”
“你教的……都记得。”凌烬的声音低低的,带着点认真。
午后的阳光透过纸窗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老周和众人在外面堆雪人,小雅跟着跑前跑后,安安在凌烬怀里睡着,小脸红扑扑的。沈清辞靠在凌烬肩上,听着外面的笑声,忽然觉得这末世的新年,比任何时候都圆满。
“凌烬,”沈清辞轻声说,“以后每年新年,我们都在这里,好不好?有钢琴,有灯笼,有菜田,还有这些人。”
凌烬低头看他,猩红的瞳孔里映着烛光,像落了星星。他没说话,只是紧紧抱住沈清辞,把下巴抵在他的发顶,轻轻“嗯”了声——这一个字,却比任何承诺都更踏实。
新岁的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带着雪的清冽,却吹不散屋里的暖。钢琴上的烛火还在燃,梁上的灯笼还在晃,交握的手还在暖,新的歌声,正顺着新年的晨光,慢慢飘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