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田的第一茬青菜冒芽时，安全区的人真的来了。老周带着几个壮实的汉子，扛着新磨的面粉和腌好的肉，林薇跟在后面，怀里抱着给安安做的布偶，远远就看见田埂上晃着两个小小的身影——小雅正踮脚帮凌烬摘菜心，凌烬半蹲在地里，青灰色的指尖捏着菜茎，生怕被她扯断了根。
“可算赶上了！”老周把东西往棚屋旁一放，笑着往菜田走，“我听林薇说你们种出菜了，特意带了肉来，今儿个咱就凑个热闹！”
凌烬直起身，看见来人时没躲，只是往沈清辞身边靠了靠——沈清辞正蹲在田埂边择菜，指尖沾着菜汁，看见老周时扬了扬手里的青菜：“来得正好，刚够炒两盘。”
棚屋旁很快支起了灶台。老周带来的汉子们劈柴生火，林薇抱着安安在旁边哄，小雅围着灶台跑，一会儿给添把柴，一会儿递块姜，忙得像只小陀螺。凌烬被沈清辞推到灶台边烧火，青灰色的手往灶膛里添柴时，动作轻得怕火星溅出来，映得他左额的疤在火光里明明灭灭。
“凌烬现在可真不一样了。”老周蹲在旁边递柴，看着他的侧脸笑，“刚见时跟座冰疙瘩似的，现在烧火都怕燎着锅。”
凌烬没说话，只是往灶膛里添了块干柴，火苗“噼啪”响了声，映得他猩红的瞳孔暖融融的。沈清辞在旁边切菜，听见这话时指尖顿了顿——他想起第一次在剧院见凌烬，那人青灰色的手捏着他的乐谱，眼里只有混沌的执念；如今这双手正守着灶台添柴，连火星溅到手上都只是轻轻掸掉，眼里映着的是灶台的火、菜的香，还有他的影子。
菜炒好端上桌时，夕阳正往西边沉。田埂上摆了块旧木板当桌子，上面摆着炒青菜、肉炖土豆，还有凌烬早上采的野莓，红的绿的摆在一起，看着就热闹。安安被放在铺了布的田埂上，抓着块软乎乎的麦饼啃，小脸沾得都是渣。
“来，尝尝这个！”老周端起陶罐递到凌烬面前，里面是新酿的果酒，“不烈，尝尝鲜。”
凌烬看了眼沈清辞，见他点头，才小心地接过来抿了口。果酒的甜味混着微酸滑进喉咙，他喉间低低“嗯”了声，竟主动又喝了口——以前他总怕自己的“尸气”碰了东西没人敢吃，如今却能坦然坐在田埂上，和众人分食一盘菜、共饮一罐酒。
小雅举着半块麦饼凑到凌烬嘴边：“凌烬哥哥，这个甜！”
凌烬张嘴咬了口，饼渣沾在嘴角，被小雅用指尖轻轻擦掉。沈清辞看着这幕，忽然想起在基地囚笼里，这人咬开手腕救他时的样子——那时他怎么也想不到，有天能和这个“丧尸王”坐在田埂上，看孩子给他喂饼，听众人说笑。
“沈先生，唱首歌吧？”一个汉子忽然喊，“就唱你教孩子们的那个《夜莺》，凌烬上次还跟我们哼过两句呢！”
凌烬的耳根瞬间红了，往沈清辞身后缩了缩。沈清辞笑着推了推他的胳膊，自己站起身，走到田埂中间——没有钢琴，没有舞台，只有晚风、菜香和众人的目光。他开口唱时，声音比在剧院时更柔，混着田埂的风，竟有种别样的清亮。
“……星光落进他眼眶，比月色还暖……”
唱到副歌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凌烬站了起来，就站在他身后半步远的地方，像在护着他。老周和汉子们都停了筷子，林薇抱着安安轻轻晃，连小雅都安静下来，仰着头看他。风从菜田吹过，带着青菜的清香，把歌声送得很远。
一曲终了，田埂上静了静，接着爆发出笑声和掌声。老周抹了把眼角：“真好……末世里能听见这么干净的歌，值了。”
沈清辞笑着往凌烬身边靠了靠，凌烬很自然地伸手扶住他的胳膊，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过来。他低头时，看见凌烬的指尖沾着点野莓的红——是刚才帮小雅摘野莓时蹭的，像在青灰色的指尖开了朵小野花。
“菜要凉了。”凌烬低声说，把盘子里最大的一块肉夹到他碗里。
“你也吃。”沈清辞又把肉推回去，塞进他嘴里。凌烬乖乖嚼着，眼里的光比灶膛的火还亮。
月亮升起来时，众人还在说笑。老周讲着安全区新盖的屋子，汉子们说要帮着把剧院的窗棂再修得结实些，林薇抱着睡着的安安，和小雅数着天上的星星。凌烬蹲在灶台边，给沈清辞烤着最后两个麦饼，火苗舔着饼边，烤得焦香。
“凌烬，”沈清辞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他的腰，“以后每年菜熟了，我们都来这儿办宴席好不好？”
凌烬翻转麦饼的手顿了顿，然后轻轻“嗯”了声，声音里带着笑意：“好。”
风从菜田吹过，带着新熟的青菜香，吹得田埂上的笑声飘了很远。沈清辞靠在凌烬背上，听着他胸腔里沉稳的心跳，忽然觉得——所谓末世的尽头，或许不是病毒消失，不是丧尸退散，而是这样的夜晚：有暖灶，有熟菜，有想守着的人，有能安安稳稳笑出声的时光。
菜熟了，宴暖了，身边的人也在，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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