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砚像座沉默的山，杵在白萧身后半步。会场里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吵得他脑仁疼。白萧最烦这种应酬。
“封砚，”他皱着眉，声音不大，但足够对方听见，“这酒难喝死了，去给我换杯果汁。”
封砚没动，声音平稳又有些无奈：“白萧，你刚才已经喝了两杯果汁，再喝对胃不好。这酒度数不高，您可以抿一口意思下。”
白萧嘴唇微动，刚想撒泼。周围几个谈笑的老总目光若有似无地飘过来。他脸上有点挂不住。封砚这个木头！平时在家管天管地也就算了，在外面也敢驳他面子？
一股邪火“噌”地冒上来。白萧猛地转身，把手里的半杯酒直接塞进封砚怀里，深红的酒液瞬间洇湿了对方一丝不苟的黑色西装前襟。
“我说换就换！你聋了？！”他声音拔高，带着自己都觉得刺耳的骄横，“你一个保镖，搞清楚自己的位置！我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轮得到你废话？”
整个角落瞬间安静下来。那些探究的、看戏的目光针一样扎在白萧背上。封砚没说话，也没看那污渍，只是垂着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他脸上的表情没有表情。平静得可怕。
封砚伸手接住了差点掉落的酒杯，指节因为用力有些泛白。然后，他微微躬身，声音听不出半点波澜：“是，少爷。这就去。” 转身就走，背影挺直得像标枪，那团酒渍刺眼得很。
他竟然喊我少爷？白萧心口猛地一揪，有点慌，但众目睽睽之下，只能硬撑着抬高下巴，假装毫不在意地跟别人继续扯淡。他心里七上八下：完了，好像……玩脱了。
回到家，别墅里静得吓人。
封砚像往常一样替白萧脱外套、换鞋，动作标准得，全程一言不发。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低气压，沉甸甸地压在他胸口。
“封砚，”白萧踢掉拖鞋，光脚踩在地毯上，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语气故意带着点惯常的任性，“我饿了，想吃你煮的虾仁馄饨，现在就要。”
封砚没应声，径直走向厨房。厨房很快传来细微的动静，但只有锅碗瓢盆的声音，没有人声。
白萧窝在沙发里，电视开着，演的什么完全没看进去。他眼睛不受控制地瞟向厨房门口。封砚端着碗出来了，热气腾腾的馄饨放在白萧面前的茶几上，碗筷摆好。
“少爷，请慢用。” 声音平淡无波，公式化得像酒店服务员。说完，他转身就走。
“封砚！” 白萧急了，一把抓住封砚的手腕。对方的手很硬，肌肉绷紧着，带着夜晚的凉意。
封砚终于停下脚步，侧过身，黑沉沉的眼睛看向白萧，里面什么情绪都没有，像两口深井。
白萧被这眼神看得心慌意乱，那点强装的骄横瞬间碎成渣。习惯性地，他踮起脚，凑过去就想亲封砚的下巴——这是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和好信号，每次白萧闹完小脾气，只要主动亲他一下，封砚就会无奈地叹口气，然后把白萧搂进怀里，这事儿就算翻篇了。
可这次，白萧的嘴唇还没碰到封砚，对方的头就微微一侧，避开了。
动作幅度很小，却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白萧僵在原地，抓着封砚手腕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尖冰凉。他…他躲开了？封砚居然躲开了？！
“你……” 白萧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又干又涩，委屈和恐慌像藤蔓一样疯狂缠绕上来，瞬间勒得他喘不过气。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视线迅速模糊。
“封砚，” 他又叫了一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了浓重的鼻音，像只被抛弃的小动物，“你干嘛躲我？”
封砚还是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白萧，眼神里没有责备，也没有愤怒，只有一片让白萧心慌的、彻底的疏离和沉默。这种无视比打他骂他还难受一百倍。
巨大的恐慌彻底淹没了白萧。什么面子，什么小少爷的矜持，全他妈见鬼去吧！
“你别这样……” 他的眼泪终于决堤，大颗大颗地滚下来，烫得吓人。白萧死死抓着封砚的手腕不放，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哭得语无伦次，骄纵全化成了可怜兮兮的哭腔，“我错了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我不该在外面凶你，不该摔酒杯，你别不理我…你明明以前都让亲的。”
最后几个字带着崩溃的哭音，破碎不堪。他仰着脸看封砚，眼泪糊了一脸，狼狈得要命，哪还有半点刚才在宴会上颐指气使的小少爷模样。
封砚的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那层坚冰一样的沉默，终于在白萧汹涌的眼泪和破碎的认错声里，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他眼底那片冻死人的平静碎了，猛地换上一股又沉又凶的暗火。白萧撇嘴刚想说话，手腕猛地一紧，被封砚铁钳似的手狠狠攥住。
下一秒，天旋地转！
封砚胳膊一发力，白萧被狠狠拽进他怀里。白萧整张湿漉漉的脸“咚”一下撞上封砚硬邦邦、还带着酒渍凉气的胸膛。
“唔！”白萧刚想抬头，一只大手带着不容反抗的劲儿直接扣住他后脖子，硬生生把他的脸掰起来。
封砚低下头，带着一股子狠劲儿，凶巴巴地亲了下来。
这吻一点儿不温柔。他微凉的嘴唇碾过白萧咸涩的嘴唇，撬开牙关，攻城略地，跟惩罚似的。白萧被他亲得差点背过气，手脚发软，只能死死揪着封砚那件被他糟蹋了的西装前襟，跟抓着浮木一样。
好不容易在封砚狂风暴雨的间隙喘了口气儿，白萧带着浓重哭腔和破碎的喘息，急吼吼地在他唇边蹦字儿：“对不起封砚…我…知道错了。”
封砚动作顿了一秒，扣着白萧脖子的手劲儿松了点儿，但吻得更深更凶了，像要把白萧那点歉意和委屈全吞进肚子里去。这吻本身，就是饶了他。
等白萧彻底软成一滩泥，只会小猫似的呜咽喘气儿了，封砚才稍微退开一丁点儿。额头抵着白萧的，呼吸也烫得不行，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锁着白萧红肿的眼和湿漉漉的嘴，声音又低又哑：
“萧萧，记住没有下次了。”
白萧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一听这话，跟得了圣旨似的，赶紧用力点头，把脸使劲儿埋进封砚颈窝里蹭掉最后那点湿意，闷声闷气地嘟囔：“嗯…我知道了。”
封砚胳膊一收，把白萧箍得更紧，下巴颏儿压在他头顶毛茸茸的发旋儿上，无声地，长长地，出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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