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放混进人群,在记录本上描绘着:
少女穿白大褂,后颈有粒褐色小痣,像误入雪地的松果。
同年 7 月,新概念作文大赛,沈放一等奖。领奖台上,他说:
“我想把物理写进文章里,把文章写进芯片里。”
台下有清华中文系教授举手:“同学,来不来?”
他摇头:“我有要等的人。”
回淮城的大巴上,他把奖状折成纸飞机,飞到林羡怀里。
林羡打开,里面夹着一张清华物理系招生简章,空白处写:
“2003 年 9 月,清华西门见。”
2001 年冬天,淮城国营纺织厂传出“改制”风声。
林羡母亲是三班倒的细纱工,沈放父亲是厂办主任。
2002 年 4 月,厂子宣布破产。
谣言像柳絮:
“沈家举报林家贪污劳保用品。”
“林家女儿竞赛成绩作假。”
巷口黑板报被人用红漆写下“狗男女”。
林羡母亲查出乳腺癌晚期,化疗花光所有积蓄。
高考前一周,林羡在病房外听见母亲和护士闲聊:
“沈家小子他爸,在办公室收了红包,才把我们报上去……”
林羡冲进雨里,在巷口堵住沈放。
雨水顺着少年发梢往下淌,他攥着一把黄色雏菊——原本想给她高考加油。
林羡扬手,花束被打落在水洼。
“沈放,我们两家有血仇,别再靠近我。”
沈放想解释,却只摸到口袋里的清华录取通知书,像摸到一块烧红的炭。
那年夏天,林羡放弃清华,改报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材料系,全额奖学金。
沈放留在复旦中文系,距离她一千两百三十七公里。
2003—2013 年,他们像两枚被宇宙膨胀拉远的星系。
林羡 19 岁进实验室,24 岁发表 EUV 光刻胶突破论文,致谢里写:
“To F.S.”
没人知道那是“放”的缩写。
沈放 20 岁出版诗集《槐花落尽》,签售会永远空一把椅子,椅背贴便利贴:
“给林同学。”
2010 年,林羡母亲病逝,她赶回淮城,在殡仪馆门口看见沈放。
他穿黑色大衣,怀里抱着一束白菊。
林羡转身就走。
沈放追出两条街,只来得及把一张银行卡塞进她口袋——
里面是《槐花落尽》全部版税,密码 19990601。
2013 年 5 月,林羡在实验室连续工作 72 小时,心源性猝死。
遗书压在键盘下,只有一句话:
“把‘羲和一号’做完。”
同学会把消息带到沈放耳朵里时,他正在复旦旧图书馆做讲座。
台下学生看见,年轻的诗人突然弯下腰,像被一根无形的棍子击中腹部。
2013 年 7 月,沈放辞职,带着林羡留下的实验笔记,搬到北京中关村一间 9 平米地下室。
白天在咖啡馆打工,晚上去北航旁听材料系研究生课程。
他把林羡的论文打印成册,封面写:
“实验记录第 0 页,观察者:沈放。”
2015 年,他考上北航微电子学院在职博士,导师是林羡当年的师兄。
开学典礼,导师拍他肩膀:“林羡要是在,会骂你傻。”
沈放笑:“她骂得还少吗?”
2018 年,实验第 417 次失败,光刻胶在 13.5 nm 波长下依旧龟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