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

练习室的镜子映出三道影子时，贺峻霖悄悄往旁边挪了半寸。

刘耀文正被宋亚轩勾着脖子讲笑话，肩膀抵着肩膀，是粉丝镜头里最熟悉的“文轩”站位。贺峻霖低头调整麦克风线，听见身后传来笑闹声，刘耀文那句“亚轩你别挠我”裹着笑意撞过来，像根细针，轻轻刺了下耳膜。

他早该习惯的。

官配就是官配，舞台上的对视、采访时的接梗、被公司明里暗里推的互动，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刘耀文和宋亚轩圈在里面，而他是那个站在网外的、不合时宜的存在。

“贺儿，刚才那个转身动作再顺一遍？”马嘉祺走过来，指尖轻轻敲了敲他的背，语气是一贯的温和，“我看你刚才有点卡壳。”

贺峻霖回神，对上队长含笑的眼睛：“好，可能有点走神了。”

重新站回位置时，他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背上。是刘耀文，他不用回头也知道。就像昨天收工后，那人把他堵在消防通道里，呼吸混着酒气喷在颈侧，问他“为什么总躲着我”时的眼神，又凶又烫。

他当时怎么回答的？好像是说“你想多了”，然后被刘耀文捏住下巴，不由分说地亲了上来。

那吻带着少年人独有的莽撞和侵略性，贺峻霖脑子一片空白，只记得对方舌尖的温度，和自己扣在对方后颈、不知是推还是拉的手。

可今早看练习回放时，当镜头扫过那个被工作人员不小心拍下来的、模糊的吻的侧影，刘耀文却皱着眉说了句：“什么玩意儿，看着有点恶心。”

周围有人笑，说“耀文你这是害羞了吧”，宋亚轩凑过去撞他胳膊：“是不是觉得没跟我亲着自然？”

刘耀文没反驳，只是把目光移开了。

贺峻霖站在角落，手里的水瓶差点没拿稳。他看着镜子里自己发白的脸，突然觉得很好笑——是啊，他怎么忘了，刘耀文是弟弟，是把“兄弟情”挂在嘴边的少年，是和宋亚轩被捆绑着推向大众的“大势”。

那个吻，大概真的只是酒后乱性，或者说，是少年人不知轻重的玩笑。

“砰”的一声，刘耀文把水瓶砸在地上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贺峻霖抬头，看见刘耀文正瞪着马嘉祺搭在他肩上的手，眼神像要吃人。马嘉祺挑了挑眉，没动，反而问贺峻霖：“晚上一起吃火锅？我知道有家新开的，味道不错。”

“好啊——”

“他没空。”刘耀文抢话，声音冷得像冰，“晚上要跟我对明天的台本，队长你忘了？”

马嘉祺笑了笑，收回手：“是吗？那真不巧。”他看了贺峻霖一眼，那眼神里的了然和心疼，让贺峻霖脸颊发烫。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贺峻霖才看向刘耀文：“我们什么时候约好对台本了？”

“现在约不行？”刘耀文梗着脖子，眼神却有点飘，“还是说，你更想跟马嘉祺去吃火锅？”

贺峻霖叹了口气：“刘耀文，你到底想怎么样？”

想怎么样？刘耀文自己也不知道。他就是看不得马嘉祺对贺峻霖笑，看不得宋亚轩总往贺峻霖身边凑，更看不得贺峻霖对着别人时，那种放松又温柔的样子——那是他很少能得到的表情。

可他不能说。

超话里那些诅咒贺峻霖的话还在眼前晃，私生蹲在宿舍楼下拍的照片里，贺峻霖被他的粉丝围堵时苍白的脸，还有公司高层找他谈话时，那句“注意影响，别跟贺峻霖走太近”。

他只能用最笨的方式，把贺峻霖推远一点，再远一点，远到那些恶意够不着的地方。

“不想怎么样。”他别开脸，语气又硬了几分，“就是觉得你烦，离我远点。”

贺峻霖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突然觉得很累。他转身往外走，没看见刘耀文攥紧的拳头，和指节泛白的颜色。

走廊尽头，张真源正靠在墙上玩手机，看见他红着眼圈走过来，立刻收起手机：“又怎么了？”

贺峻霖没说话，只是往他怀里钻了钻。张真源的怀抱总是很暖，带着让人安心的气息，拍着他后背的动作轻轻的，像在哄一只受了委屈的小兽。

“真源哥，”贺峻霖的声音闷闷的，“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很招人烦？”

“怎么会？”张真源叹了口气，“是那些人不懂事。”

“可刘耀文也说我烦。”贺峻霖吸了吸鼻子，“他还说……说跟我亲很恶心。”

张真源没说话，只是把他抱得更紧了点。

这一幕恰好被找过来的刘耀文看见。

少年站在阴影里，看着贺峻霖埋在张真源怀里的脑袋，看着张真源落在贺峻霖背上的手，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想冲过去把贺峻霖拉出来，想质问张真源凭什么，可脚步像被钉在原地。

他有什么资格？

是他自己把人推开的，是他自己说了伤人的话，是他自己……明明喜欢到快要发疯，却连一句“我在乎你”都说不出口。

宋亚轩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轻轻笑了声：“耀文，你再这样，贺儿就要被别人抢走了。”

刘耀文猛地回头，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戾气：“关你什么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宋亚轩笑得无辜，“你不想要，总有别人想要的。”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耳语，“比如我，比如马哥。”

刘耀文死死盯着他，拳头攥得咯吱响。

走廊另一头，贺峻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目光穿过人群，正好撞上刘耀文的眼睛。

那眼神太复杂，有愤怒，有委屈，有不甘，还有一丝……他看不懂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痛苦。

贺峻霖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看着刘耀文转身跑开的背影，看着宋亚轩嘴角那抹意味深长的笑，看着马嘉祺不知何时出现在楼梯口、望向他的温柔目光，突然觉得自己像站在一个十字路口，四面八方都是拉扯的力量。

而那个最让他在意的人，却总是用最伤人的方式，把他推到最难堪的境地。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新的消息提醒。贺峻霖拿出来看，是粉丝群里又在刷的截图——刘耀文和宋亚轩在练习室相视一笑的画面，配文是“官配就是最甜的”。

下面跟着的，是几条没来得及撤回的、骂他的评论。

贺峻霖把手机屏幕按灭，靠在张真源肩上，闭上眼睛。

他好像……真的有点撑不下去了。

只是不知道，那个总是口是心非的少年，会不会在某个瞬间，也能看清自己的心，也能明白，他想要的从来不是什么官配的光环，只是一个真诚的、不掺任何杂质的答案。